苏权,寰州慈湖郡人,年至三十,穷酸一个。十八那年才堪堪通过府试,成了个童生。到如今,依旧如此。
在慈湖郡大雨湖向东十里,有个破败的小屋,就是苏权栖身的地方。白天去三里外的私塾帮助先生教学,聊以糊口。晚上就回到这里读书写字。
“我苏权,看来的确不是读书的料。可我除了读过几本书,会写两笔字,又能干什么呢?”苏权喃喃道,“哎,百无一用喔。人生苦短,活着,就是来遭罪的吗?”
“哪个说你百无一用,看开点!”一道怪怪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啊呀,谁!”苏权急转过身,张头四顾。这里偏僻的紧,到了晚上连鸟都不愿飞过来,更别提人了。苏权转过头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到,这更让他紧张不已。
“老弟,眼睛再看低一点,你破屋子的篱笆这边。”声音再次响起。
苏权眼睛往低处一扫,吓得直接坐到地上,视野里,正有一头小小壮壮的野猪,人立起来,将双蹄搭在摇摇欲坠的篱笆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小老弟,一个人,生来就是有用的,你说是不是?”野猪吧唧吧唧嘴,喉咙中发出怪异的声音。
“你……是你在说吗?”苏权感到有点接受不了。
“外行了不是,枉你还是个读书人,志怪异谈野史小说这些没读过嘛?”野猪吭哧吭哧的,竟嘿嘿笑了起来。
苏权脑袋感觉懵懵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不用多讲,你听着就行。”野猪呵呵道:“我看小老弟你,生的高高大大,面容棱角分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就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啊!剑眉如刷漆,胸中有万敌,一看就是意志坚定,爽朗开阔之人。青衣衫,木玉簪,猿臂蜂腰,含星坠玉,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怎的又会百无一用?”
“老哥过奖了,要真是如此,我也不会到如今还是一个童生,实在当不起一表人才这四个字……”苏权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害怕,双手勉强举到胸前,拱了拱手,苦笑道。
“呵呵,当得起当得起,老弟万万莫要谦虚。”野猪听到苏权喊它老哥,明显变得更兴奋了一点,“老弟要是信得过老哥我,明日便到大雨湖西岸去,老哥我有场造化送给老弟你。”野猪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一只肥壮的小蹄子,人性化地擦了擦肥嘟嘟的猪脸。
苏权听得更懵了,送场造化给自己?这野猪,怎么一言不合就要送造化。
“老哥,在下我无才无能,担不起……”
“老弟莫要推辞,你难道甘愿一辈子就这样混下去吗!我看你这生员已考了十二年,再考十二年,估计还是个童生。即使走了狗屎运,考上了生员,仍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儒,有何意思!”野猪声音陡然升高,劝说道。
苏权听了这话,不由悲从心来,不禁问道:“老哥说的造化,到底是指的什么?”
野猪大喜,两只有力的小后蹄子往地里使劲儿一杵,用力一蹬,就轻松进到了苏权破屋的小院子里。接着晃了晃厚实的小脑袋,吭哧道:“明天你到大雨湖西岸去,湖边会有一戴大斗笠的,坐那儿钓鱼,你就过去找他,他会给你好处。”
苏权脸不由黑了起来,心想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这不是拿自己开心吗?素昧平生,别人凭什么就要给自己好处?
野猪见状急了,忙道:“小老弟,你别不相信,你去看了就知道!错过了这场造化,下半辈子怕是要悔死哦。”说着,还往前凑了几步,吭哧吭哧地,苏权都能感受到它口中不断呼出的浊气。
苏权感觉有点慌,一头野猪,哼哼着口吐人言朝自己逼近,心里咚咚地直打鼓,忙道:“老哥,我明儿就去看看,成吗?”心里却打定主意,自己明儿一早就搬家,这小破屋子也不要了,收拾收拾投奔到城里二叔家去。
野猪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权一眼,又上前两步,走到苏权跟前,举起肥肥的蹄子,重重地拍了拍苏权的肩膀,道:“好老弟,听老哥的,没错。”
说罢,野猪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苏权心想鬼才信你,等野猪离开许久,确定没有踪影后,连滚带爬进到屋内,把破衣旧书乱七八糟一卷,胡乱打个包裹,就要准备跑路。
临行前,苏权从柜中翻出一本破书,思忖半天,最终还是放进了。这是他老爹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一本书,只告诉了他书的名字,叫做《阴符变》。其言晦涩难懂,难以揣摩,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更重要的是,很多字感觉纯粹就是在鬼画符,就像是拿笔画描了一个图案出来。自苏权十六岁,也就是他老爹过世时,这本《阴符变》就被他老爹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他。
刚拿到此书时,苏权的内心是崩溃的。觉得自己老爹都不在了还要耍自己一把,临终时候颤抖着枯槁的手,重重地交付到自己手中,仿佛是要自己拿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后来打开一看才傻了眼,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从内心上讲,苏权是很抗拒在此刻带上这本书的,毕竟满篇的鬼画符,对自己是毫无用处。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屁用没有,但好歹也是自家老爹临终所托,还是一起带走吧。
……
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在窸窸窣窣的森林小道,苏权内心不断地在打鼓,走两步就要回头望望,看那头诡异的小野猪有没有跟上来。一想到那口吐人言的畜生,苏权就不由加快自己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