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身上凉,温世尧薄唇碰了下黎昕的额头,便松开置于她腰间的手。
“收拾收拾,叫上杨……杨先生一起过来吃饭。”
黎昕帮他将外套扯下,抬手搭在衣架上,对随后进门的杨毅清笑笑,自己又找了件针织开衫套上,挽起袖口,随口说了句,向厨房走去。
她与杨毅清只见过有限的几面,说过的话一只手能数出来,称呼上还是客套些的好。
她的话很平常,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妻子对待归家的丈夫。
温世尧却愣了下,看着渐渐走远的纤细身形,亮白的灯光将裸色毛衣衬得温暖干净,连脚下的影子都柔和了几分。
恍惚间,有种离家半生蓦然回归的错觉。
就像幼时记忆中,曾有过的柔软而朦胧的融洽时光。
他这三十多年,就如雨水都难渗透的漆黑隧道,因着这种那种的原因,受着母亲怨念,扛着家族责任,一向理性行事,从不知期待为何物。
唯一与此背道而驰的行为,大概就是一夜的进退维谷中,他没有因为避免结束而避免开始。
五年时光,虽各自画地为牢,但很幸运,交错光年终是没能将他们冲散。
最终,他们也等来这一天,成双入对,生儿育女,过上不曾奢望的家庭生活。
这样的日子难能可贵,他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不是让你招待我吃饭吗,发什么呆呀?”
杨毅清换好拖鞋,在温世尧身边站着,拍拍他的肩,“看我够兄弟吧?大过年的过来陪你们吃饭。”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招待你。”
温世尧淡淡睇了他一眼,抬步向餐厅走去。
莫名被怼,杨毅清却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地吹了声口哨,手插着裤子口袋,四处看着房间结构,一步三晃地跟了上去。
今天是阳历新年,饭菜也应景儿地摆了一桌子,只是为了照顾黎昕的口味,大都以清淡为主。
杨毅清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往桌子前一坐,对着刚刚坐下的温世尧大手一挥,“老温,开瓶酒。”
这两人都过得什么日子,过节了连瓶酒都没有,寒碜人嘛。
这边,温世尧正在给黎昕盛汤,头也不抬,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自己找去。”
闻言,杨毅清手停在半空,看着盛完汤还要细心搅凉的好友,嘴角抽搐了下。
认识十几二十年了,见过他冷漠阴郁的模样,也见识过他的雷霆手段,很难想象,他还会有这么居家体贴的一面。
这男人该不是让黎昕下了降头?
见他半天没动静,温世尧抬头,“地下室门没锁,你去吧。”
“好好,我去。”
杨毅清讪笑了声,这才想起他有幽闭症,没事很少会去地下室那种昏暗又不通气的地方,也没多说,起身越过外廊,独自过去。
温世尧将碗放在黎昕面前,音色浅淡,“来,把汤喝了。”
被人这样伺候还真有些不自在,黎昕咬咬唇,没话找话,“你不过去看看吗?”
“不去,他自己能找到。”
温世尧对她扬扬唇,又夹了块鱼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咱们吃饭,不用管他。”
“对了,杨毅清怎么会过来?”黎昕啜了口汤,漫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不是说临时有事,你回公司了吗?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是他公司新研发的手机要面世,找我做广告。”
温世尧面不改色地回道,垂眸夹了筷子米送进嘴里。
没多久,杨毅清便返还,手里拎了瓶12年的drc,进门就嚷嚷,“哎老温,你这下面还藏着76年的呢,都落了灰了,啥时候请哥几个喝了?”
温世尧睇了他一眼,“等我女儿出生。”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杨毅清重新落座,轻嗤了声,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我一开酒柜门,就捡到枚戒指,是不是你家工人掉的?”
小巧的排戒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而循环往复的声响。
群镶碎钻的设计,虽只有几颗小分数的钻石,却在灯光下散着流光溢彩的色泽。
黎昕的心跟着颤抖起来,心口持续收紧。
蓦地就想起五年前,自己曾在碧云居的垃圾桶里见过的首饰盒。
虽是与她无关的时光,却也让她至今仍难释怀。
她想像平日里一样伪装的毫不在乎调侃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低着头,不知所谓地盯着面前盛满饭菜的餐盘。
爱情这种东西,永远没有浅尝辄止这一说。
如沼泽,越挣扎,越深陷,直至无法自拔,将人完全吞噬。
猛然而起的沉默,空气里都是时钟的滴答滴答声。
杨毅清似乎发觉不妥,攥着的酒瓶轻轻放在桌子上,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谁告诉你是工人掉的?”
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清疏明朗的声音传进耳畔。
黎昕捏着勺子的手被抬起,小巧的戒指顺着纤细的指尖缓慢下移,套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方。
不大不小,尺寸刚好。
是极为意外的。
手指动了下,黎昕余光看向那枚闪着光的戒指,心跳已经由原来的滞重变得欢快起来,碍于客人在场,她只能不露痕迹地捂着胸口,清清嗓子,“什么时候买的?”
“有些年头了,”温世尧也是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松开她的手,低头继续吃饭,“还以为是搬家弄丢了,原来是落在酒柜里。”
杨毅清一见危机解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