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玉华见她坐下,便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中。
局促地搓搓手,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现在这个社会哪个男人不偷腥?更何况世尧那么优秀,家里还那么有钱,你又怀着孕呢,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就没爸吧?那么好的生活,就这样白白让给别人,你心里不觉得亏啊?要我说,这事儿你随便闹一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黎昕有些困倦地倚着沙发,把头偏向一边,不时端起杯子啜饮着,对她的话选择充耳不闻。
就是不喜欢她这套言论,才一直不接电话的。
这下回来简直是自投罗网。
这些年来,蔡玉华其实对她是有些发怵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个祖宗不开心了,又不给她生活费。
现在见她没有反驳的意思,胆子也大起来,接着劝道,“他有这么档子事儿确实让人心里头不舒服,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你前几天不也和那个导演在一起吗?世尧不也没介意,夫妻就是那么回事,别太较真。反过来想,你当年是第三者,这件事还真怪不到人家女方身上去。再说你名声搞得这么臭,真离婚了谁还敢要你……”
“你还有脸说,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黎昕突然拔高声音打断她的话,吓得蔡玉华一震,向后倾了倾身子,一脸错愕地盯着她。
她直起身,声音因激动而轻微有些颤抖,话也说得语无伦次,“要不是为了钱,我愿意被别人追着骂是吗?因为你欠钱我差点被人卖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说?天天给你们擦屁股,你们倒觉得理所当然了?现在还舔着脸来说我?要脸吗?”
“那么理直气壮干什么?我看新闻说你一个电影都收人家几千万,你赚那么多钱才给过我多少哦?我昨天遇到房老师,人家的儿子马上要接她移民去国外享清福了,再看看你,自己住着豪宅,我和你弟弟还要在这里挤这小房子。”
蔡玉华撇撇嘴,脸色有些难堪,嚷嚷回去,“还有啊,我好歹是你妈,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呀?”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你把家里钱全卷跑,带着黎晖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是我妈?自己还不上债都推给女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个妈?你生个孩子,自己不想养还指望她回报你是吗?你当自己下的金蛋啊?”
黎昕说着,将手中水杯重重扔到面前桌子上,大半杯热水直漫过桌面,她起身越过蔡玉华,向自己房间走去。
身后的蔡玉华“哎呀”尖叫一声,慌忙起身把杯子扶起,又捡起桌子上的手机和遥控器,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黎昕“轰”地一声扣上房门,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外套也没脱直接躺到床上。
将头埋进柔软的毯子里,有些心烦,又有些委屈。
她很少这样和母亲说过话,将心里的不满以指责的形式发泄出来。
她不喜欢自怜自艾,如果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的话,就会陷入自我否定的消极状态,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可悲。
她原本家庭和睦,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直到母亲沾上赌博。
那年她只不过八岁,对人事尚且懵懂,一天夜里,父亲在院里加班,母亲带着黎晖离家,与自己赌桌上结识的相好私奔。
她当时看着母亲翻箱倒柜收拾行李,还傻傻地问,“妈,咱们要搬家吗?”
“姥姥家出事,妈妈先带弟弟走,你等爸爸回来告诉他一声,让他带你过去。”
母亲手下动作虽忙乱,却说的从容。
后来才知道,她走前将家里所有存款席卷一空,丝毫没有考虑他们父女二人以后要怎样维系生活。
钱挥霍一空,几年后也和相好的断了联系,这才回头找上门,时值老宅拆迁,家里因此分得两套房,她天天堵在门口哭天抢地撒泼打滚,让邻里看尽笑话,父亲脸皮薄,拗不过便被她要走其中一套,不久她换了钱又挥霍掉。
自己作就罢了,连带着黎晖也让她带出一身毛病。初中毕业就辍学,天天在街上混,年纪轻轻就瞒着家里,和同样不学无术的女人在外生了孩子。
这些年这几人就像吸血鬼一般,惹是生非,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不相管,却又不能不管。
她作为公众人物,怕的就是这些黑点。一方面要藏着里子,一方面又要护着面子,很多时候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而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再往前几年,父亲远走,自己如同野人般孤独无依,因此极为渴望家庭,对他们也是纵容多过排斥,虽然也跟母亲发过火,也有过因心情不好而不给她生活费的时候,但自认对他们说得过去。
可他们呢?
怕只当她是个提款机吧。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犯贱,打心里厌恶那对母子,却为了心里那点可笑的安全感而将他们留在身边。
她似乎一直都是善于自我麻痹的那类人,亲情爱情都是,明知是南墙,却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这样拧巴真的没什么意思,没得什么好,最后还落一身指责。
黎昕一直趴着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梦里都是乱七八糟的过去,温世尧和沈辛蔚的脸不时交替闪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或者甜甜蜜蜜的相视一笑,让她梦里都能流出泪来。
迷迷糊糊间,被人摇着胳膊晃醒。
她睁开眼,房间门开着,客厅的灯光晃进来,模糊模糊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