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呢,也有心事?”
楚煜仰着头,看着迢迢银河下璀璨的星空,脸上带着抹复杂的神情,语气似笑非笑,“有啊,我的心事可就多了。”
黎昕勾了勾唇,没再继续接话,他们不算熟,还到不了交换心事的地步,况且,她一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
夜幕如剧场里的绒幕,夜色半遮半掩地隐在云层之后,楚煜垂着眼帘,看着她黑暗中依然能辨出精致的侧脸,手中火机来回地打开闭合,发出金属敲打的脆响。
微弱的火光映着他略粗狂的脸,表情耐人寻味。
“起来活动一下,夜里蚊子多。”楚煜开口,打破沉默。
黎穿了件半袖的针织外套,露着半截纤细的手臂,经他提醒起身,脚下来回踩着地面,双手蹭着裸露在外的皮肤,驱赶不停想往身上落的蚊子。
这里疟疾盛行,主要传染源按蚊多在晚间出没。蚊虫叮咬这种小事,在国内觉得稀松平常的很,鲜少有人会放在心上,偶有危险也是小概率事件,可在这里却时常致命。
黎昕想起自己想跟着离开的事,不知道蒋亦然有没有和他说过,便出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三天后吧,要捎一批伤情重的但是有治愈希望的出去。”楚煜肩头抵着身侧的石柱,语气略没正经地问,“怎么,舍不得我走?”
“是啊,舍不得。”黎昕点头,无奈地笑笑,“我是想问,如果你们有多余的位子,可不可以捎我一程?中途停站休息的时候,把我放下就行。”
楚煜挑眉,又问,“你要去干嘛?”
“我只是过来陪亦然几天,她安顿下来了,我就去亲戚家。”
她扯了个谎,没将实情道出。
有片刻的沉默,黎昕以为他不愿意又不便直说,刚准备开口说“算了”,就听见他低哑沉着的声线,“可以。”
隔着深浓的夜色,她看不清楚煜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他手中间断闪现的火光,无端端觉得有些不舒服。
黎昕忽略掉心头的怪异,笑了下,“那谢谢了。”
楚煜也回之一笑,“客气什么。”
这次,那种感觉又烟消云散了。
一阵阵细风刮过,黎昕肩头轻微抖了下,她拢了拢衣襟,说,“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楚煜点头,仍旧倚着石柱不动,看样子暂时不准备离开。
黎昕不再说什么,同他点点头,跨上台阶向着自己房间走去,打开房门时,隐约觉得他仍在盯着自己看。
翌日
多数人想象中的援非生活是激奋人心的,志愿者以一种悲天悯人的姿态,在非洲这片干涸的大地上奉献爱心与汗水,并因此而得到无比的崇敬与尊重。
虽然条件艰苦,盖不住人心是热的。
但现实中的援助生涯,各种的枯燥与摩擦。
非洲人民确实热情又善良,但同时也懒散愚昧以及邋遢,落后的医疗条件让他们饱受各种疾病摧残,疟疾艾滋肝炎不断,当地人防范意识却匮乏依旧,理所应当地以为那是生命的常态。
也因此,医疗队的工作极难顺利展开,大病没有条件治,小病太多治不过来。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
别说是医生了,这里连个正儿八经的护士都很少,轮休的医生时不时还要被拖回来打下手,比如蒋亦然,高温环境下,一个周连续十二小时以上的工作,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极端的暴躁状态。
这个上午,因为马方政府工作的一再拖延,蒋亦然终于爆发出来。
她当时在做一个小手术,遭遇突然停电,几番催促,电力也没恢复,蒋亦然又是急性子,差了助手一遍遍地去问,对方工作人员被催的不厌其烦,最终摆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希望他们想想办法解决。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蒋亦然当即冲出手术室,在走廊上,当着众人的面,将沾了污秽的手套扔到负责人身上,端庄的五官气的拧到一起,“这手术我没法继续下去,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负责人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长相憨厚,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缓了下,呜里哇啦嚷嚷了一串话。
他说的应该是法语,只不过带着浓浓的口音,事发突然,翻译不在眼前,他说什么蒋亦然自然听不懂,只是觉得他表情满是不耐,语气又不好,顿时火气“噌”了下,又升高不少。
“你喊什么喊?你们做事就这个效率,有什么立场跟我喊?”
蒋亦然扬了扬修长的颈子,不甘示弱地嚷回去,“叫你们拿个东西过来,口口声声已经出发了已经出发了,三十分的路程你们能走一天,现在手术中途停电了,病人架在手术室,还要我们自己想法子,你是准备让我用爱发电……”
她说话语速很快,负责人几次张嘴,也没能插上话。
安静的候诊大厅迸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几个黑人大妈看自己国家的人受了欺负,急忙上前帮腔。
志愿者这边自然也不能看着自己人受气,加之多日积累的怨气,也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讲开来。
两方人互不相让地对峙着,就差打起来了。
闻讯赶来的李主任一脸焦急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带着翻译钻到人群中央,想做做调解工作,无奈人在气头上,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反而越说越乱。
黎昕原本在帮着发放免费药品,听见争吵声也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