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不见打雷盼下雨
……
“这么说来,我妹妹是到了那边的镇里去了。”总算是从殷槐口中听到了点关于自己妹妹的消息,夏何倒也不得不稍稍放下心来,想着待会便要到那镇子里去瞅瞅。
“那镇到底怎的去?”
殷槐遥指河的上游,不多言语,便向着那边的小路走去。
“那里……”夏何心中凛然,他不知何故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便仿佛是自己极其亲近的东西与自己极其厌恶的东西相交织的奇特感觉。
夏何半透明的身躯飘到了殷槐面前,望着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普通沉默寡言的少年。
“那条河的上游有什么?”
殷槐眼皮耷拉着,不想回答。
不知是变作了鬼的缘故,还是夏何本就视力极佳的原因,夏何一眼望去,隐约间似乎能望见伫立在河的那端巍峨的山。
“据说有座山,叫做羊角山。”
殷槐用手里的刀拂过河里的水,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然后好看的弧线狠狠地砸在地上,宣泄着少年心中的悔意和不满。
听到那河的那头就是一座山,如今对山异常敏感的夏何却有些发憷地望着那团黑影。
好在那团黑影远不如记忆中的那座山那般巍峨庞大。
只是,那并不巍峨甚至有些矮小的黑影在他看来却是那般的可爱,甚至可敬起来。
黑影却也是鬼影。
他再把目光投向那位往自家院子走去的少年,渐渐领悟到了少年给予他的究竟是何等的厚礼,堪比一座金山一座金楼的厚礼。
少年却像是没有丝毫的觉悟,只是认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河边的泥石被砸坏了好几块。
……
他这样的思考似乎也牵连起万里之外的那位道人生出同样的思考,那道人伫立着望着眼前的似蝉翼的薄雪,眼中风暴不断,盘旋在他身边的也是同样凌人的风雪。
风雪呼啸远去。
道人眼前那片蝉翼一般的薄雪真的飞出一只寒蝉,离去。
前有道人南下杀人,今有寒蝉南下,杀鬼。
鬼在何处?山下河水,水边小镇。
在荒原上疾驰的某位身穿一件兽皮单衣的少年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伫立在一座山上,山的崖缝间淌出了一汪清泉,清泉融化了薄雪,向着山下流去,要到很远的地方去。
“哪里来的魑魅魍魉敢在雪原造次?!!”
兽皮少年大喝,眼中的光彩明亮得叫旁人睁不开眼,接着,少年沿着那条清河向着河流的下游疾驰而去。
他知道那里有人或者有鬼在等他。
极北处的寒蝉,北地洼谷的少年皆想南下,找到和杀死那个没有被道人杀死的人。
……
而夏何却丝毫没有被人心心想想念念杀死的觉悟,反而在烦恼另外的事情。被烦恼的那件事却又在心心念念想着昨日见过的寡淡少年,而河边拄着小刀的少年却又开始想着遥远的山的那边河的那边会不会有人因为这兄妹俩要来杀死自己。
如此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了那座寂寥的雪山和寒蝉之上。
说来这世间事总是那般荒诞而戏谑,仿佛一只神来之手将一串不相干的人和事牵连到了一起,首尾相接,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是,这世间万事万物总归不是个闭合的大饼,命运也不总是归于原点,就像是百八十年前有个山里的居士说过的话,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从来不回头看那些被浪花淘走的英雄。
这样的大白话着实不像是从一个读书人口中说出,只是偏生又说得有些道理。
只是不知道那北下的寒蝉和兽皮少年当不当得上碾压所有尘世枭雄英灵的车轮,而在车轮底下逃过一劫的兄妹俩以及那个不知何时被牵扯到泥潭中的寡淡少年会不会像不知所谓的螳螂一般举起自己的刀臂。
南下倒是南下了,只是南下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那只神来的手把两条落网之鱼串在那串晶莹的手链上,反倒是牵扯到了另外的普通少年。
若是那自诩无论念书还是习武都是天下第一的哥哥想到此处会不会心生愧疚。
如今走在另外一条崎岖小路上的他没有人能够看透。
夏何看着少年身后留下的泥石,想了想,然后北眺,望了望。
心中有了答案。
身形如鬼魅缥缈而不定,夏何哪怕是走上了这条几乎断绝的路上也依旧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一法通而万般法皆通。不过几步间便追上了少年的脚步。
“你可知道南去的路么?带我妹妹去吧。”
殷槐头一次生出一拳砸在人脸上的冲动,他哪里见过这般不要脸皮的人,刚刚还说要把哪给自己,现在不说书了,就是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即便是像殷槐这样的木头也生出怒容。
况且,殷槐也不像自家打零工的那个二柱子一样,满屋子找趁手的兵器教训自家娘们却最后只落了个落荒而逃去撵后院的野猫的下场。
他手里正好有把还算不错的小刀,刀用来砸人也是可以的。
可是不等殷槐举起刀刃上还沾着些泥土的小刀狠狠砸在那张惹人生厌的笑脸上,那笑靥的主人就主动快走了几步。
还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
“刮风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啦。”
可是他身后明明还是万里晴空,不见一丝墨云。
殷槐只当这是玩笑话,也只当自己那页灰纸被人拿去做了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