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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秉懿性情温婉, 对柔嘉更是无微不至,郡主一心爱慕岳霖, 这件事也并非今天才知晓,金兀术和她都早该有心理准备才是。女大不中留, 但金兀术本来也想招降岳飞父子, 虽懊恼她情大过出要不认女儿这样严重的话。
却是当娘的在大庭广众下言语决绝, 这不太符合邢秉懿的性格, 顿时让王爷心起疑虑。
如今淮西军的大部已经登船渡淮河而去, 金军不擅水战, 也没有足够的船只,追赶不及已成定局。岳霖有如此能耐力挽狂澜,实出乎金兀术所料,初出茅庐的小子,竟骗他放松了警惕。
“岳霖, 淮西军的这笔账, 本王会记着。”金兀术面不改色立在一众金国将士之前, 双目微微眯起, “本王在校场与你说过的话, 此刻仍然作数。良禽择木而栖, 只要你们愿意归顺, 本王很乐意与岳飞做儿女亲家。”
王爷必然对郦琼趁乱归宋已是大为恼火, 可他依旧可以气定神闲的与岳家开条件, 岳霖推断金兀术不会杀他, 但对方如此迅速的收敛了情绪,让他深刻的意识到,金兀术绝对不是徒有其勇的武夫,而是以大局为重,深谋远虑之人。
岳霖低头望了眼柔嘉,见她因为娘亲口是心非的话语,难受成此等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要带着她离开,柔嘉不仅是他的妻子,岳家的媳妇,更是大宋的公主。
岳霖提高声音回道:“王爷言出必行,晚辈佩服。我也可以答应你,必不辜负柔嘉一片痴心,将她视如珍宝,好生相待。”
孛迭听他们话语里的意思,似乎父王是有心要放二人回去,心下焦急。他明白王爷爹绝非不敢杀岳霖,而是,现今不是与大宋彻底撕破脸的时机。他们在控制住刘豫父子后,尚未来得及收拾汴京城中的乱局,就一路追来淮河。如果杀了岳霖,触怒岳飞,岳家军和赵构必定更加同仇敌忾。万一挥师北上,要为岳霖报仇,如此大金就会腹背受敌,他们来汴京只带了五万人,将打乱一切计划,父王以国为重,绝不可能冒此风险。
“父王,请与孩儿借一步说话。”孛迭策马靠近金兀术,一跃而下,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在诸多将士前说道。
金兀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扫过,两翼骑兵会意,纷纷搭箭指着岳霖柔嘉二人,以防他们趁机逃跑。
金兀术父子走开一段路,孛迭犹豫了会,下定决心,伸手往衣襟里一摸,摸出了娘亲临行前转交给他的信,垂目递给王爷道:“爹,这是秦桧早前送给我娘的信函,您看看吧。”
金兀术不知他此举为何,眸光偏转,抽过信纸翻开,浏览起来。
孛迭其实心中也没底,他的立场决定了他对邢秉懿无甚好感,可是柔嘉,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既怕王爷爹知晓真相,对姐姐下杀手,又不甘心爹这么多年来,遭人蒙蔽,冷落发妻,而去宠爱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
还有就是,孛迭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一点私心。岳霖可以回去,可如果柔嘉是赵构的女儿,那么扣下她也是顺理成章。
反正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么……
孛迭陷入了深深的摇摆不定中,明明知道自己如此想是荒谬的,却抑制不住这种混合着绮思和某种禁忌感的情绪,摄住他的心神……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大约他就是金兀术的亲儿子,爹逃不过喜欢宋女,就连他也逃不过……
金兀术看完了那封信,蓦然垂下头,神情莫辨。那隐在袍袖中手,紧握成拳的骨节发青,力度大的几乎要将信纸碾为齑粉。
孛迭动了动唇,只见金兀术抬起头来,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寒刀一样剜过来,一字一句道:“信中所言,当真?”
孛迭纵然身为世子,也瞧得心惊肉跳,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小声道:“爹,孩儿在赶到淮河之前,抓捕了几名落单的逃兵,他们为求活命,业已供述,岳霖在淮西大军前,亲口承认是驸马。纵然秦桧的片面之词不可全信,但岳霖总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冒充皇亲……”
他见金兀术转身就走,也着急了,“爹,姐姐她……哦不,柔嘉她毕竟是您疼爱了十五年的……”
他被金兀术一瞪,霎时不敢再说,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大步向前,却不是朝着渡口石桥的方向,而是载着侧夫人邢秉懿的马车。
只要女儿女婿尚未脱险,每一分每一秒对邢秉懿来说都是煎熬,她心神纷乱,一抬眼却见到王爷直直的向她行来,一张面容阴沉到极点,不禁心如重锤,浑身都颤了一颤。
金兀术心中巨浪滔天,他每走一步,往日的那些情景都会在眼前闪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竟生生的欺骗了他十七年。所以她才会在福金帝姬的喜宴上,主动向他示好,她甚至在被他发现怀孕后,假意自杀,让他确定她怀的就是他的孩子。所以她处心积虑,要安排柔嘉到临安去,到了今天,她还在他面前演戏,为的就是把柔嘉送回她的亲爹身边!
她可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能将他金兀术玩弄于股掌十七年!
金兀术走到了马车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阵这个依旧美丽至极的女子,然后他忽然像被定住一般,漠然的扫视过面前威风凛凛的大金骑兵们。
他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将那滔天的怒火,强行压制了下去,尽管这相当的痛苦。
只一瞬,金兀术面上那种慑人的威压尽数扫去,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