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一点在夜风中犹自颤颤,只照亮了床头不规则的小小一圈,帐内榻上卧着的魁梧男人动了动,连带帐子上的昏黄光晕也抖了抖。爞蟝蕋za
帐边焦急踱步的男子听见动静,立即转身奔了过来,弯下腰来拨开帐子:“国公,您醒了?”
“老陈,这是?”扶额起身的孟文天半撑着身子,皱眉环视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丹鹄城……”陈参将答道,还细心地一手抄过帛枕给国公爷垫背。
丹鹄城是紧邻北燕关靠南的一座城池,与北燕关漫漫黄沙的关外景象不同的是,丹鹄城的南面有一片芦苇葳蕤的沼泽地,沼泽的中央有一方清亮的水。
因为四周环着沼泽人迹罕至,传说中的丹鹄泽之水清亮如仙人的眸瞳,因后有“仙子抚琴泪如泉”的神话,故这丹鹄泽又名仙人泪。
孟文天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开始标志性的“吹胡子瞪眼睛”,怒声吼道:“谁让你们撤退的?”
这北燕关他一守就是十几年,固若金汤,从不曾有失!这次仓皇溃逃,他如何对得起百姓给的“天将军”这一称号?!
“齐王殿下……”陈参将缩了缩头,小声地答道。
“谁让你们听他的?”老当益壮的国公爷从榻上蹦了起来,床板被拍得“啪啪”响。
那么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之前自己命令撤退那是“且退一步,以观后效,再徐而图之”的“以暂时退后作为前进依仗的攻略”,而他小子倒好,一退退出北燕关,直接把北燕关送入敌手不说,还退到丹鹄城来丢人现眼!
“国公,您那时……”陈参将犹豫着怎么解释才能既不伤国公爷脆弱的自尊心,又为齐王鸣鸣“冤”。
孟文天的脸沉在帐内的暗处,杂乱胡须的掩盖下,他的唇已紧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垂下衣袖掩着左手的手指,那里的手指从指尖到指跟,从青灰过渡到乌紫,指跟部隐隐有溃烂之势,就像是要熟烂的黑紫葡萄。
在北燕关二道城的城头上,在那魅惑声音开腔讨教“新鬼军如何”之后,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他愣神之间,往城头多走了几步,下意识地想看清那声音所指的“新鬼军”究竟是什么东西!
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黑影似乎是乘上了某种抛射的床弩向他飞射过来,身畔有一个力量反向将他险险拉离,于是那个东西划过了他自己本能抬起作为防御的左手,那带着无数刺儿的尖细物划过手指,再之后,他便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晕去,但那种微痒而刺痛的感觉他却记忆清晰。
即使陈参将不说,他也知道,在他昏迷的那段空白的时间里,场面一定混乱至极,毕竟他的晕去就等于军队里失了“主心骨”。
看来,比自己的小儿子还小的那个“毛头小子”就是在这段时间内迅速指挥他麾下之军撤离的?他哪来这样的本事?
暗暗在袖管中活动了下左手手腕,不像从前那般灵活,似乎是有人在他中毒昏迷时将他腕处的穴位封住了,毒液只能沿着手指慢慢往指尖扩散。
孟文天无力地摆了摆右手,靠上了帛枕,示意老陈不用再解释了。
只闭着眼睛,有些疲惫地蠕动着嘴唇,问道:“他在哪里?”
……
朝阳投来第一缕光,晨曦渐渐照亮大地的时候,黄沙漫漫的北燕关今日没有操练阵法的雄兵悍将,冷冷清清得没有一丝人气。
昨晚突袭的“异物”黑潮一般随着阳光的升起而退去,只剩下无数流血暴毙的生灵,张大着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似乎在向上天控诉命运的不公。
幸好的是,他指挥撤离地够快,丧命的都是些伙房附近里圈养的家畜、家禽,以及未来得及带走的病弱牛马,没有军士,也没有百姓。
不满十八岁的少年一边在细细翻看现场,一边居然在笑,笑容里有些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之感。
还好,人都还活着!
溃败又怎样?撤退亦如何?
他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人先活下来,这才是“东山再起”的真正资本!
……
黄沙漫卷之中,两个裹着满身与黄沙同色布巾的家伙在一片沙原上缓缓蠕动,远远看去,就像两个被风推动的小沙丘。
其中一个沙丘“裂”开一条小缝,露出的一道长眉一皱,向正准备抬腿靠近的另一个“沙包”斥道:“你就站在那里,别动!”
“沙包”欲哭无泪地将一条腿乖乖地顿在半空中,可怜兮兮地喊:“主子……”
“……”转身看到傻“沙包”抬着一条腿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模样,裂缝“沙丘”不禁一愣,无奈地命令道,“脚放下,待在原地!”
“我们快走吧!”确实是遵命“待在原地”的“沙包”不安地在原地一圈又一圈地打着转儿,还不忘“本职工作”四面都侦查侦查,眯着眼睛吓唬“沙丘”道,“被他们发现可就糟了!”
“沙丘”却不屑地一撇嘴,俯身盯着地上,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笃定地道:“我相信这世上必然‘一物降一物’,但凡是‘物’便有‘克星’!”
“它们不是怕‘光’吗?”自作聪明的“沙包”托着腮帮回道。
那些个诡异的特大“甲壳虫”在太阳一出来就自动退去,难道还不是怕“光”吗?
“‘火光’它们却不怕呢!”想到在二道城头一射即被湮灭的火箭,“沙丘”拧眉思索。
“沙丘”在北燕关外的沙原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