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为冬夜更添一丝阴寒之色。明月前偶尔飘过几缕薄云,都不曾久久流连,只是一晃即逝,好似谁在无奈叹息而呼出的雾气。
月下的孟府云雾之气更浓,尤其是在一片小树林间,云雾缭绕着随冷风往一个方向浮动,浮动处隐隐有树一般挺拔的虚影掩于其间。
这段时日里一入夜就犯困睡成死猪一头的某女今夜有些反常,竟如烙煎饼一般翻来覆去,眉头紧紧皱巴着,生生将一对拢烟细眉纠结成不安扭动的卧蚕。
心乱成麻,理不清其中纷纷扰扰的诸多头绪,说不清是否也有些许期待、遗憾或是什么别的难解的隐忧深埋其中,以至于辗转难眠。
干脆撩起大被蒙了头,孟姑娘小声嘀咕道:“只是因为遗憾……遗憾不能有机会好好教训他一次罢了!”
想起之前数次“教训”某人的经验,孟姑娘越说声音越低,没了底气的她死命找了个“小心隔墙有耳”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不过,还真不是她“多心”,今夜隔墙确实有耳,而且还不止一对!
打更声远远传来,细听,应该是三更了,他和大哥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也许,不会再来了吧?就算来,铃铛也会响的!
这么一想,孟小姐觉得略略心安,迷蒙的睡意就像雾气一般慢慢占据她意识的山头,紊乱的呼吸也平顺了下来。
房外间的卧榻上,盯着手中小布袋直打哈欠的女子抹了把被挤出的热泪,眸中朦胧的睡意更浓,索性软软靠在墙角,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突然帐帘飘动了一下,铃声响起,孟小姐猛地睁眼,像之前数次演习的一样,将身子缩在了床尾,攥紧了从袖口抽出的银针。
她想过了,像梦中那样拿大棒敲人这招太不现实,且不说床榻上藏一根棒子多么不合适,就那笨重劲儿能让那灵活的家伙中招?做梦就是做梦,她明白得很!
而银针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可以假称上面抹了毒吓吓他,就说扎到他颈后的天柱穴就够他四肢麻木一阵子了。嘿嘿,孟小姐在心中偷笑,让你擅闯我住处,一次算你运气我睡熟,第二次还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才刚刚准备好,盯着的身影已裹挟着寒夜的冷风到了近前,动作很快却突然在帘前停住了。
孟小姐屏气凝神,满耳朵里充斥着自己胸腔中传来的急促心跳,一瞬间转过很多个念头--难道他突然转性要当正人君子了?还是说发现了什么,然后识破了自己的小计谋?或者……糟糕了,他一定懂得听气息,而自己,现在缩在床尾,还屏着气!
百密一疏啊,孟小姐懊恼不已,慢慢摸索着准备躺回去,蠕虫一般爬过床榻,将头侧靠上锦枕,缓缓地换了口气,还梦呓一般地呢喃道:“怎么又是恶鬼?”
她紧盯着帐帘上凝定的身影,将身子缩成一团,尽力伪装成被自己的噩梦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胆小女子。
帐前的身影已盘桓了好一会,显得有些犹豫,到得此刻才轻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让人想起水墨画中的一抹浅淡的流云。
无声地伸指挑开帐帘,下一刻鬓角垂下的墨发已到了颊边,随之而来的温凉气息扑过来,枕上微眯的杏眸还闪着迷蒙的水光,而几乎同时,抬起的纤手却闪电般地绕到某人颈后。
感到手中银针已刺入软物,“咝”的一声,暗中似乎有人呼痛,孟姑娘睁眼,眸中得意的光芒一闪。
只是得意了一瞬,就感到一“物”迎面“呼呼”有风地砸了下来,来势凶猛只来得及偏头躲过,那物就砸在肩膀上方,又动了动埋在了颈窝。
“……”孟小姐怔住了,不仅是颈窝,连自己的上半身都被某人无耻地扑上了,羞恼地恨声道,“起来!”
“颈后被扎,上身麻木,起不来!”某人认真地轻声解释,却左脚蹬右脚,再右脚蹭左脚地把靴子踹下去了。
又被某人爬床得逞了!孟小姐脑里就像油锅炸开一朵朵油花,火气上泛的她上半身被某人据说“麻木”的上身压了个结结实实,只得扬起腿踢开往上爬的某双脚:“下去,脏!”
“你没看怎么就知道脏?”某人无赖地绕过奋力踢他的小脚,隔着被子压住了乱动的膝头,吸了口气,“我明天就去齐地平乱了,你及笄前我会回来……”
身下顿时安静了,袁某人也不急着看她此刻的表情,只是闭眼微笑,深嗅着久违的清香气息--她的房间没有燃香,发间还残留着皂角微涩的香气,而颈间是独属于她的淡淡杜若香,初闻微有姜的辛辣,久闻却难察觉,中军帐中她来燃香那次,站近了浓郁的檀香都感觉茫远难闻,若比安神,她的气息强过檀香百倍。
“哦,那我就放心了……”孟小姐艰难地调整姿势,尽力避开任何肌肤的触碰。
袁某人对她的意图似乎恍然未觉,嘴角柔和的笑意却加深了许多。
之所以在这冬日还赶着去齐地平乱,除了试图趁乱贼立足未稳时将其铲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明年思齐的及笄礼了,开春之后再去平乱,他无法保证在七月底回还,所以干脆趁早收拾了这群贼子,待得来年,该收她的心了。
不知某人自以为是的旖旎心思,孟小姐缓了口气,补充道:“大哥他定要参加我的及笄礼的……”
“……”挺身抓住了身下欲抽离的手腕,袁某人皱眉俯近,“就这样?”
他呢?她就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