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的夜空倒是极难得的清净爽朗,大大小小的星子或密或疏,散布其上,时明时灭,闪烁不已。
今日恰是朔日,一痕新月早已随着夕阳一同落下,故而空中无月,星辰的微弱光亮便成了墨黑天空的唯一光源。
高宅府邸中,精巧闺阁里,也许是因为天气逐渐转暖,主人只着人留了薄薄的银色纱帘,夜风钻进楠木窗沿的缝隙,携来“沙沙”的摩擦声,纱帘也随之如水波般微微飘荡。
纱帘后,床榻上,一个“大”字形鼓起的被衾包下,那四肢摊开睡着的家伙似乎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危险似的,一激灵,睁开还有些朦朦胧胧的睡眼。
接着,那人利落地一骨碌坐起身,屏气侧耳,凝神细听。
她披散的乌发顺滑地垂在脑后,拢烟纤眉骤然皱起,一双清亮的杏眸倏然睁大。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那绝对不是梦里的幻景,而是--确实有奇怪的乐音,带着一点缠绵的幽怨,像幽魂顿挫的悠悠呜咽;还有几丝恼人的诱惑,像春猫唤偶的长长夜鸣。
似是听到了里间人的趿履之声,外间值夜的某人立刻警醒地睁开了眼,榻上平放的手掌一撑,侧坐起身子,揉着看东西尚且模糊的双眼,小心地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秀茹,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声音?”被叫“秀茹”的女子一惊,背脊立马渗出些冷汗来,继而十指握拳,紧张地凝神静听。
“没有……”静谧的夜里只有夜风钻进窗隙摩擦出的轻响,哪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她微带颤音地答道。
“真的……没有?”闺阁里间的女子似有不信,语声里却微带笑意,嘴边扬起的却是苦笑。
她是真的听到了呢,而且现在还在响,真真切切的,秀茹怎么就听不见呢?
“嗯……小姐,现在还是三更天,快快歇一下吧!”秀茹感到那声气里的笑意,困意袭来中的她不禁抽了抽嘴角,有些着恼。
看来,一准是精灵古怪的小姐又淘气了,拿她寻开心非得这么半夜三更的吗?
思齐这才开始怀疑,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她想再次去听,却无论怎么趴上窗缝,也听不到了。
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
老天爷真不公平,凭什么别人的幻觉都是“仙境”、“仙乐”什么的,而给自己的却是这样的“鬼音”?
“明天……徐夫人又来教习呢!”闭眼重新卧下的秀茹打了个哈欠,说梦话一般地轻喃着提醒。
她所不知道的是,此时这无意的呢喃轻轻,对里间某人的打击程度无异于“五雷轰顶”!
秀茹!提什么不好,非提什么“徐夫人”!
那女人说话又轻又慢又柔,还不带一点抑扬顿挫,语调、语音都随着一字一句变得更轻更慢更柔,简直是“浑然天成”的“催眠魔音”!
如果,非要让思齐在“徐氏催眠魔音”和刚才诡异的声音中选择,思齐会选择把“催眠魔音”放在晚上,诡异乐音放在白天。
叹完一口长长的、幽怨无比的气,郁闷的思齐刚准备倒头睡下,那诡异的乐音偏偏在此刻复又响起!
这回没错,就在右耳那侧!是窗外来的!
不行,被“鬼音贯耳”的思齐一下子睡意全无,再也按捺不住跳跃不止的好奇心,再次翻身下床。
只见,她手脚麻利地从衣橱深处翻出了揉成一坨的深紫色布料。
无声地抖开衣料,思齐嫌弃地看着其上繁复的银线花纹,撇了撇嘴,心里犯着嘀咕:真繁杂!真骚包!
话说,自从徐夫人四月二十五那日来过后,第二天她衣橱里的所有骑装都不见了踪影,更别提自己偷偷请人新做的夜行服了。
说起来,只因徐夫人初次见思齐时,看了她一眼便眉头一皱,转头对娘亲说道:“这就是令嫒?平日居家时也爱着骑装么?”
当天被迫立马换了衣裳也就罢了,谁知第二天在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衣橱就这么“翻天覆地”了!
接着,裁缝们就来来去去,捧着画册的,带着样裳的,络绎不绝。
她是从那些个样板里面挑不出看得上眼的,倒是娘亲十分豪气地东指指“这个好看”,西指指“这个适合你”,按着京城时新的款式和娘亲的喜好给她做了全套的新衣、新裙。
而这一套深紫色骑装,当时奶娘郑嬷嬷正自告奋勇地帮改过宽的腰身,所以“幸免遇难”。
虽然自己不大喜欢这骑装的制式,但鉴于它是自己骑装中硕果仅存的一“枚”,便咬牙忍了穿上吧!自己总不能穿那些个或贴臀、束腰,或围肩膀、包脖子的所谓时新装扮去夜行吧?
临窗飞快换了装的少女,纤直窈窕,两个手掌宽的腰封这么一系,更显得腰身细细不盈一握,一动却又让人感到那腰与柔兼具的韧与力。
因得她长期练武,全身的线条流畅而不失英气,行动处身姿矫健却不失纤柔。
细看,这骑装做工极其精细,但凡料边缘都用同色的线细细包了边。底料绸缎的暗纹似乎是描摹天庭盛筵的景象,仙人衣袂飘飘施施然赴宴,而云雾缭绕间的堂皇仙庭高柱琼阁,美不胜收。
而腰封上用亮色的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靠下的像是一片并蒂的睡莲,往上一点是飞舞的鸾鸟,莲瓣微绽、羽翼飘飞,几乎布满了整个腰间。
……
深深夜色里,王府内院也深深,绕过数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