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秋喝多了酒,才说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不喝酒,这些事情是不是一个字也不提呢?
一个人积压了多年的秘密,不吐不快的,如鲠在喉的。但凡是有秘密的人,都渴望一个倾诉的机会。但前提是绝对安全的机会。秋之所以欲言又止,我想,她还是不肯以诚相见吧。难道这里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月亮不知道人为它痴迷,为它失眠。它只是自顾自地炫耀着它的魅力。满满的月亮,捧不起,摸不到,只有那一份怅然若失弥漫在四周。
整整大一这个学期,我几乎是看着表演一样对待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我没有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开过玩笑。也不羡慕她们之间的各种活动。我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这期间有位阿荣旗来的小女孩子(岁数比我们要小上三岁),似乎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但都被我的坚决地拒绝了。
之所以是这样的状态,是因为高中相恋四年的女友在我上大学的那个夏天彻底分开了。至今还记得分手的那个片段。俩个人约好去大石桥下,谈起这些年来种种误会和对彼此的耽误(实际上是我耽误她)。她考上了大连的大学,在我们城市的南边。我考上了这里的大学,在我们城市的北面。真的是老天故意为之一般。
那一天,不知道因为彼此都厌倦了,忽然有了各自的方向,分起手来居然出乎意思的轻松。只是,在走回家的路上,那条笔直的板油路上。她守着她家的方向(也在南边),我守着我家的方向(也是北边)。我们彼此不看一眼。我听得见她的高跟鞋一直在响。没有犹豫,没有留恋。或许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希望我过去抱一抱她,像以往一样说上妥协的话,但我没有那么做。一直走到人民电影院(那时每座城市都会有座这样名字的影院,虽然已经没什么影片上影了)。我们才彼此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太多的伤感,更多的却是困惑。这么多年,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又做了什么?哪些是有意义的,哪些又是没有意义的?
细算起来,吻是吻过的,但肌肤之亲绝对没有。爱是深爱着的。至少我是这样的。虽然她最后也没有说出爱我这样的话。我记得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分开后。大概走了五六分钟,我还是回头了。她给我一个背影,一个混在人群中的背影。我的眼眶湿润了。
大学一年里,我无法从那种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一个人想要彻底地颓废是相当容易的。就像打滑梯,只要你到了顶部,你要做的就是坐下来,放平身子,滑梯自然会给你想要的。于是,我抽烟,整日看小说,胡思乱想,跟数学系的室友开着各种有色玩笑。与数学系的学霸贾春阳争论,争论的命题非常荒唐。比如,灯管为什么叫灯管?比如电为什么叫电而不叫其他的东西?为什么闪电叫闪电?争论得一塌糊涂,却又乐在其中。我只是想拼命地忘记一些事儿。
我的高中同学里,除了伟民,还有原来的女班长都在数学系。我只跟伟民联系。同时期还在海拉尔的,还有电大的一个女同学。高中时的同桌,但我也不联系。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又扔进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伟民除外),我甚至想把自己也忘掉。
于是,我结交了一些奇怪的人。我与他们打球,喝酒。有时候偷偷跑到校外的录像厅去包夜场。先是睡上一大觉儿,然后到了十点之后,老板进来,大声问:“要不要加片?”底下异口同声地喊:“要的,要的!”甚至有人会哄笑,“不加片来干什么?”
看录像的人大部分是各校的男学生。这些学生贪恋着电视机里那些男女的表演。于是,感叹声,吞咽口水声,不停地移动凳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来看录相的人中也不乏周边的农民兄弟。他们三五群地也会出现在我们中间。他们的装扮我们一眼就看得出。有那么一次,坐在我后面有三位农村兄弟。其中一个应该是被裹挟着来的。几次提出要回去睡觉但都被同伴儿拦住了。同伴不肯直言,就是说再等会儿,一会儿你就知道爽啦。等加片刚刚放映五分钟的时候,我后面的这位兄弟几乎无法控制地说:“我x,我x。”一连说了好几遍,好像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那样了。
加片过后,还是要放一些正经片子的。我还忆得我第一次看到《魂断蓝桥》这部片子就是在这样的录像厅。我只记得那个片断,我醒来时,一个女人站在站台上,看着车驶过大桥,灯光一明一暗地闪在女人的脸上。我一直想再找这部片子看看,但最终没有去实现。
等到天明,一大帮男孩子努力地睁着眼睛,拖着几乎虚脱了的身子晃晃荡荡地向学校走(一般周末去看)。回到寝室,早饭也不打就趴下补觉儿。醒来的时候食堂早就关门了,连一口米汤都混不到。
后来我不再和他们去看那样的录相了。原因是好多录相厅都开设了单间。他们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了。我形单影只。再后来,看录相的朋友们说,这东西还是少看得好。我说为什么?他说看着看着都能睡过去。最重要的,那个人在我耳边说,我已经不好使了。
那两年寒暑假回去与同学相聚,大家总会说起学校附近的录像厅。好像每一所大学的附近都有好几家这样的录像厅。至于台球厅和小酒饭,那都是标配。录像厅里播放的片子,是分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