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季去病未必有能力违抗沈家的权势,然而这人医术之高明,成名以来号称海内无双,至今无人能比。他要是私下做点手脚,说自己已经尽力了,除了他自己心里有数外,谁能看得穿?
沈敛实本来就非常的重男轻女,唯一的庶子没了以后,便是突围时被发妻杀子、长女发疯刺激得神智不清,还不忘记护好了侄子。眼下这点委屈跟侄子的康复相比,在他看来那都不算事。
所以他躺回榻上继续将养,却还不忘记再三叮嘱弟媳派去慰问的人,绝对不要为这点小事跟季去病闹矛盾……一切以稳住这位神医尽心尽力的治好侄子为重。
呃,同样病着的侄女沈舒景以及弟媳霍清泠,沈敛实可是提都没提……
但现在沈藏锋明显对季春眠打伤沈敛实一事非常不满,卫长嬴觉得告诉他沈敛实自己也要求不追究倒像是争辩了,如今两人都忙得很,没必要耗费功夫在这种地方。
揭过这一件,卫长嬴揉了揉额,道:“我听说申宝复为清欣公主,就想起了申寻。”
顿了一顿,她低声道,“还有……先帝。”
沈藏锋微微颔首:“这事之前十一分析过,已经有了点眉目,只是我一直没空离开这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落笔或让别人转述。”
申博虽然是朝野皆知的傀儡,不过究竟还有着君臣名份。自矜门第的士族为长远考虑,轻易是不肯承担弑君的名声的,哪怕申博坑士族坑得不轻也一样。
最主要的是,由于申博的皇长子、追封汉王的申琅被留在车中,被反复践踏过的马车残骸所沾染的血肉又与雪土混合,根本分不出来内中到底有几个人。先前在城门口时,又有好几个人亲耳听到申博训斥汉王的声音,所以都认为申博父子是在一处身故了。
既然如此,顾夕年等人也不是傻子,当然是秘而不宣了。
不过秘而不宣归秘而不宣,仇,还是要报的。
士族这次吃得亏这么大,戎人那边不算,单是东门突围这个陷阱,岂是一个傀儡皇帝所能够偿还的?
要不是他们夫妻团聚之后有太多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即刻操持,两人肯定是把这个当成最紧要的事情来追查了。
此刻听丈夫说有了点眉目,卫长嬴不由精神一振,忙问:“怎么样?”
“先前子阳他们审讯申博,申博所言的事情经过是他过于信任祝承义,所以祝承义腊月里告诉他,玄甲卫已至东门外百里处,只是因辎重不齐、人数也不如戎人,不敢轻易驰援城下,还须徐徐图之。”
沈藏锋微微皱着眉道,“申博本拟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各家,却被祝承义劝说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粮草被焚,城中商议突围,申博由于不知玄甲卫的接应是谎话,便这样告诉了群臣。尔后,君臣咸出东门,却落入戎人重围,死伤……无数!”
许是想起父叔与弟弟侄儿们一世富贵竟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沈藏锋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但申博本人却在东门打开前不久,被祝承义骗下车,落入申寻的人手里,受缚后从北门出城,从而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久县附近,却在路旁酒肆因一顽童暴露踪迹,被子阳等人追击。虽然与申寻派在那里的私兵汇合,然因莫彬蔚恰好路过,因此才会被子阳等人擒获。”
卫长嬴道:“他是这么说的,但子阳他们都说未必能全信。只是申博当时似乎被祝承义的背叛所刺激,人有些癫狂,有时候说的话颠三倒四的不清不楚。”因为恼恨申博害了亲眷,知晓皇家这对兄弟所为的人私下里都不提尊号直说其名。
“未必是疯癫到了颠三倒四的地步,怕是别有所图。”沈藏锋淡淡的道,“那个祝承义,这几日我着人在幸存的内侍里打探了一下,此人确实是申博之母当年的内侍,申博承位之后他做了大内总管,也确实颇受信任。虽然说更详细的如今已经不大打探的出来了,不过申博即使算不得多么聪明,却也不是傻子……连咱们都没接到什么玄甲卫接应的消息,祝承义是怎么知道的?”
“这问题之前子阳也问过,申博说是祝承义抓到了盗窃宫中财物的小内侍。而那小内侍乃是废后顾氏的眼线之一,为了活命就供出了这个消息。”卫长嬴沉吟道,“其实这个回答我们都不太相信,因为据说先前申博也是这么告诉群臣的——玄甲卫通过顾家的人传了消息进城,但顾家恼恨废后顾氏以及顾孝德之死,刻意把这消息瞒了下来,申博察觉到端倪,由于当时还没打算突围,就想着先不动声色,引出顾家的诸多暗子一举歼灭再宣布这个消息。但因为粮草被焚西门告急需要突围,这才说了出来。但翻来覆去的问他都这么说。他那身体也熬不了什么刑……没多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