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过,将石音耳边碎发吹得飘飘扬扬,衬的姑娘侧脸愈发影影绰绰,唇色淡粉,像是开在枝头上的一朵饱满的樱花,轻轻开合就是一阵馥郁香气。
“你这话里有话啊。”云楚璧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俯瞰人间万千灯火,忽然觉得有些寒冷,“我不会为难方知姌,我也不会杀她,让她在十方坞闭门思过,算是她帮我的旧日恩情。”
石音勾了勾唇角,自从知道云楚璧会是下一任武林盟主后,她还真的没担心过方知姌的下场,云楚璧的为人她知道,因为知道,所以信得过。
“云盟主现在算是功德圆满,只消将昔日令尊的做法效仿下去,必然是一位优秀的武林盟主。”石音带了些尊称,笑得俏皮,“我只是觉得这万家灯火,倒更显得寒冷罢了。”
云楚璧没有问她为何,触类旁通地懂得了她的意思,她带孑然一身而来,风风雨雨穿过,又要孑然一身而去,天地间,似乎没有那么一盏灯是专门为她而点的。
大抵就是,不知来路,亦不清归途。
“萧掌门待你很好。”劝解一二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岂非不知,石音的归属感全然不在门派不在情,而在心。
石音眨眨眼,敛去眼中那一丝一缕的水光,转过来的时候刚刚被冲刷过的眸子如同暴雨后晴空一般澄澈,“还找墨梵城少主么?”
“不找了。”云楚璧指了指远方,那里觥筹交错,那里醉酒欢歌,那里没有门派纷争,有的只是酒香佳肴,醉生梦死,远远地似乎还能看到谁在那里舞剑,剑气全然没有杀意,清冽的仿佛山谷间的风。
石音点点头,“武林要的不过是一派寂静,何必又要去再生波澜,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方知姌在位这些年多动乱。”云楚璧站起来,一身白袍略带褶皱,他垂手抚了抚,负手而立,“剑栖山庄重建、百蛊宗动乱、墨梵城罪名,接二连三争夺不休,武林江湖需要一个休息的日子。”
若不大治,这百般疮痍还如何能入得了众人眼,有些东西越探越不清,越寻越不明,莲花池水之下自有淤泥,水自清如许,全赖无人探寻至底搅了一池安逸。
“以后你怕是有的忙。”石音笑了笑,终究还是把心里的话讲了出来,“明日登位大典而后,怕是众武林门派就要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你把百蛊宗的地界分划给平阅派,这几日掌门师兄怕也是没得歇了。”
云楚璧就笑,唇角微微上翘,“明明是平手,相当于让他就管两个门派的事,怎么就屈了他了?”
自然没有屈了他,石音摇摇头,依靠在石壁上,冰冷的气息从臂膀处慢慢袭上来,她对一切冰冷的事情选择视而不见,通通闭上眼。
别说,石音,本来就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幸而重新活过来,幸而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何苦要苦苦纠缠,天下哪那么多的好事,就连在一起都是你的么?远远看着就够了。
云楚璧看着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他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今日一过,明日登位结束,她就要离开,这么久的奔忙让她终于有休息的日子,但也照旧是没有让她离开的日子。
可以后,怕是见一面都很难做到。
尘归尘,土归土,她重活于世继续在平阅派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消停日子,他继续走着自己的独木桥寻方烟若不知何期而止。
明明就是不该相交的两个人,奈何命运作弄,造化弄人,偏偏让两个人极其短暂的相遇,既然彼此走的都是直路,那么日后也是再无相交之日,永无再见之期,也没必要有再见之期。
“楚璧,”石音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轻轻的。
“恩?”云楚璧从思路里挣脱出来,呆呆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顿了顿,笑了一下,复而又叫了一遍,“楚璧。”
“哎。”他明白了。
有什么东西蜿蜒流下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心底的苦涩,石音苦笑一下,微微低下头的模样让云楚璧心里一酸,“……楚璧。”
“恩,我在这。”
只想多叫叫你的名字,日后,此生,来生,永生,怕是没机会叫你的名字,听你说,你还在我的身边了。石音咬咬牙,笑出来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到底还是舍不得。
都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如果此生缘分已尽于此,那么下辈子是不是还会在人潮中再能看见你一眼?
大概一眼,就能够满足了吧,因为从未得到过你啊。石音抬手抹了抹,眼里充盈着灯火璀璨,星河点缀,沉甸甸的,像是碎玉摇晃。
我能……抱抱你吗?
这句话从姑娘口中说出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怔了怔,还没找好托辞借口,就觉得云楚璧似乎是站了起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环住了她的肩膀,温暖猝不及防,熏得她眼泪簌簌掉下。
云楚璧啊,若是拥抱,又何必小心翼翼,如此拘谨,还恪守着那点本分规矩,两人还是有一段小小的距离,除了肩膀处的温热,再也没有相触的地方。
不过,有着一些,也算是够了吧。泪水在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处停了停,渗入唇舌,一片咸涩的苦意。
以后也算是有个惦念了。石音回到屋子里以后,摸着双肩的凸起处,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温度,慢慢、慢慢地合上眼。
前一夜的欢歌笑语没停留多久,因着登位大典要早起方能举行,天才蒙蒙亮,剑栖山庄的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