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决心要走,也不是立刻就能走的。
所谓富在深山有远亲,顾家一朝发达,上门道喜的人简直络绎不绝。
曹氏笑着送走了第三波来道贺的一群人,跟陆氏对望一眼,都感觉到了疲累。若不是有那两百个带刀亲卫军镇着,怕是登门的人更多。
刚歇着喝了口水,吉祥又从外头进来了,“夫人,外面来了一家人说是您母亲和弟弟。”
陆氏一听就皱了眉,待吉祥听了曹氏的吩咐出去领人,陆氏急急对曹氏道,“娘,等会他们说的,你可别随便答应。”
“我晓得,”曹氏点头,打起来十二万分精神。
院门口到堂屋没有几步路,婆媳俩刚说完,一个尖锐的女声就嚷开了,“哎哟,元娘你这是发达了呀,晃眼一瞧,还以为是哪家的官夫人呢。”
随着话声进来一个矮小老妪,小脸细眼,一脸的精明相。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男人和一对年轻的夫妻,那少妇手里还牵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女童。
见了她,曹氏起身让座,道,“二娘,你怎么来了。”
“哼,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悄悄跑了?”被曹氏叫做二娘的老妪冷笑道。她眯着眼打量曹氏身上,立刻就看上了曹氏头上那只金灿灿的金凤朝阳钗。
“二姥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家明日要摆流水席请亲戚们来吃席,本打算让大郎明天去请您的,哪知您消息灵通,今天就来了,不过今天来,我们家是准备不了酒席的。”陆氏一贯对这个所谓的二姥姥没个好脸,一看她挤兑曹氏,立刻呛声道。
二姥姥跟陆氏是两看相厌,被陆氏抢白了,就要从曹氏那里找补,“听说家根是当了大官了,你当了官夫人,可不能不管你弟弟啊。”
那个瘦小男人也跟着嚎,“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啊。”明明也是四十岁、儿孙都有的人了,撒起泼来一点都不要面子。
“你还想让我怎么管你?”曹氏一看曹二这无赖模样就生气。曹氏三岁上就没了娘,转年她爹就给她找了个后娘,后娘又生了个儿子,曹氏打小就是小白菜地里黄。曹老爹一生重男轻女,临了,许是良心发现,把家里那匹驽马给了曹氏做嫁妆。
就为这,曹氏念着曹老爹的好一辈子。当年她爹心心念念,临死还要拉着她的手交代她照顾这个弟弟,曹氏哪怕嫁了人,也照顾了这个弟弟几十年。
曹二收了假哭,“姐,你带我一道儿走呗,哪怕给姐夫当马夫,也比在乡下出息啊。”
曹氏心里一堵,就知道这家子每次来都没好事。也是往常她太过于心软了,到让这些人越发得寸进尺。曹氏平日里虽然软乎,但在大事上头还是有几分精明的,这样烂泥似的一家子,难道还要带着去给儿子扯后腿吗?
“不行,”曹氏干脆拒绝了。
“什么?”二姥姥先炸了,拍着大腿哭起来,“天啦,短命的死鬼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的好女儿发达了就不肯照顾她弟弟了啊。当年答应得好好的,得了家里最值钱的马作了嫁妆,转头就不认人了啊!”
“曹元娘你摸着良心说说,要不是你有那匹马做嫁妆,你能嫁给顾家根?”二姥姥胡搅蛮缠的功力一流,颠倒了嫁妆和照顾曹二的先后顺序,乍一听,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曹氏这么多年就是被二姥姥用这一招拿捏住的。
可惜招数用得多了,效果就不好了,曹氏硬是咬着牙不肯答应,“说不行,就不行。”
二姥姥扑腾就坐地上了,又哭又骂。那年轻夫妻俩脸皮薄些,颇有些坐立不安,那个年轻妇人拍拍女儿,让她去找顾容安玩。小女童一溜烟就跑了。
曹二到底没好意思像他娘一样坐地上耍赖,就站着卖惨,“姐,我们家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姐夫出息了,还不兴鸡犬升天呐?”
“早年大郎生病没钱买药,跟你借,二娘和你不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曹氏也来气了。顾家其实是同方镇的外来户,顾家根走后,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全靠曹氏一个人撑着。那年顾大郎病了,曹氏回娘家借钱,就是这样被打发的。后来曹氏不提,并不是没有怨气,而是憋在心里呢。
“合着你一直怨我呢,当年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了,我不也让你弟弟给了你钱!”二姥姥啪啪拍大腿,嗓门震天响。
确实给了钱,给了一个铜子儿!所谓的穷得揭不开锅,那年曹二在镇上赌坊输的钱都够买一头牛了。曹老爹留下的家底儿其实挺丰厚,可架不住儿子败家。
曹氏气得捂胸口。
顾大郎站在院子里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劈手夺了李当勇抱在手里的腰刀,冲进来,哐当往桌子上一砍,“闹够没有!”
刀虽没出鞘,依然足够震撼。
李当勇往门口一看,见顾大郎剑眉倒竖,俊眼含煞,竟然有了晋王三分神采。
东厢房,顾容安垂着腿坐在床上,听着她阿耶一声怒吼,外头就变得鸦雀无声,很想出去看看。只是……
顾容安低头看怯生生站在跟前的人,瘦黄的脸,伶仃的身子,如果不是她唇边上那颗红痣,真是不能相信她十年后会是一个颇有风情的小美人呢,还成了顾容瑁的侍妾。
“安安,你怎么这样看我?”曹招娣觉得顾容安看她的样子有点不舒服,明明表妹傻乎乎什么都不懂。
“呵呵,”顾容安天真无邪地笑起来,“我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