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首却见一条坚实的前腿已悬在了脑袋之上的一寸之地,心下长长叹息一声,好歹是个神了,如此死得也忒没面子了些。
我闭了眼,却蓦地耳闻有熟悉的剑气凌厉地破风而来,继而是殇烈的闷哼声,并未来得及抬眸就被一条有力的臂膀从地上捞了起来,带进温暖的怀抱里。
本以为一潭死水的胸臆间竟又涌出许多委屈,我闷头埋在他怀里,贪恋一刻安宁。何尝不知来者是谁,然此刻却莫名地不愿看清。
殇烈却很不如我所愿地道,“有风上仙来得极巧。”
我心一沉,轻轻挣了挣。
有风垂眸瞧了我一眼,到底还是松开了。
喉头的血腥之气令我胸口窒闷地紧,只见得有风沉着一张俊颜,那口气并非一般地冷,“魔君功力这般登峰造极,怪不得不惧天劫敢弑杀上神了。”
殇烈下肢汩汩冒着黑色的血液,却仰天狂佞大笑,“如今天劫又奈我何?”说罢他长啸一声,熔岩之中蓦地又蹿出一头人面虎身的巨兽,如一粒巨大的石球重重落于修刹殿中,引得地动山摇。
这巨兽方一站定便朝有风霍霍磨着牙,浑身皆散发着滔天的怨气,鼻腔中不断地喷着气发出阵阵怒吼,恨不能将他连皮带骨全吞入肚子一般。
近前修为较浅的魔徒竟癫狂起来,纷纷提了屠刀不分亲疏地互殴起来,一时间修刹殿便成了修罗场。
“梼杌?”我低呼一声。
殇烈点头,“我本不欲这么快便将梼杌放出山来,然这梼杌与火神一族有些过节,今日一同了了也罢。”
有风抿着嘴不说话,倒是殇烈赞许道,“火神后裔果真有些本事,若非你曾伤重令那锁魂印松动,又如此巧合被我感知,它怕是永世都将长眠在苍郁山底了。”
梼杌闻言恨意更甚,再耐不住性子将它那条极长极壮的尾巴狠狠朝有风面上甩了过去。
有风身法向来极快,身影闪上一闪极是轻松便躲了过去。
然梼杌又怎会是吃素的,蓦地它身周的那些怨气骤浓,竟隐约能听见此起彼伏凄厉的哭喊之声,凝成极为强力的一股漩涡,缓缓朝着有风的头顶推近,竟是欲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
僵持下有风脸色渐渐苍白,我想起他当初扮作清徐时,便是在梼杌手底下吃过亏,想来神兽果然是神兽,很是不好对付。
于是也顾不得许多,唤出把光剑便朝它刺了过去,谁想剑一脱手便不由我掌控,竟霎时被吞没了去,渣渣也没余下分毫,而那股怨念却蓦地壮大了许多猛然又将有风吸近了几步。
这等此消彼长的本事破天荒地头一回见识,我顿时便有些懵。
而这厢殇烈伸一伸筋骨,身形顿时竟高了数倍,向我步步逼近。我一味忙着左闪右避,却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法力又被梼杌拿走了去。
终归退无可退,身后是滚滚熔岩,左右为难间殇烈蹭地又亮出利爪,竟比方才还要长上许多,映着红光直抓向我的胸口。
如此千钧一发之时却有浅金的梵文如流淌的河水般远远不断地阻隔在我身前,殇烈竟是一惊忙后退了几步。
那边有风猛地一个用力挣脱梼杌的桎梏,将我捞到他身旁。
未及站稳他屏气默念,磅礴的真气自他身体中汹涌地溢出溶进那些梵文,顿时金光大作,将黑暗下的修刹殿照得如同白昼,熔岩也黯然失色。
天罡诀。
我正讶异,却见他掌间一推,那道金色的河流化作狂风巨浪,将梼杌和殇烈双双掀翻推下了熔岩。
“走!”他牵住我的手,握得极紧,十分迅速地跃出修刹殿去。
殿外阳光极盛,暖融融透过交错的枝桠。
鸦鹊在零落的枝头悠闲地叫着,好不自在。
方才那场大战惊心动魄,然此刻我却莫名地觉着安定,甚至想要将这一刻延续到地老天荒去。
然身旁的人还是放下了牵住我的手,我心头竟是一阵空,可很快便换上副极虚假的笑脸道,“我欠了师叔祖这许多条命,想来真是要给您做个妾才还得起了。”
我也不知同他是怎么了,总喜欢惹他生气,仿佛见他生气我便痛快。
然这回他只是微微皱了眉,朝我拱了拱手道,“上神客气了,就此告辞。”
我愣了一瞬,而后一时气滞转身便走。
然飞快地行了数里,修刹殿中他奋力与梼杌抗衡的模样便一直占据着脑海挥也挥不去。
那连殇烈都极忌惮的天罡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强烈的不安也涌了上来,终究还是耐不住掉个头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