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同她厮混过不少时日,毕阅立时明白她说的“有些人”所指是谁,抖抖暗光浮动的长袍,懒懒散散道:“得令,我尊贵的魔帝大人。”
忒阴阳怪气了,雪颂随手抓起小案上未拆封的狼毫笔,准确无误地丢到他脚边。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时,雪颂不甚清醒地想,她无需担心甚么,等会儿无妄会离去的,他素来不是执着的人,不可能长久在魔宫附近逗留。
殊不知看似洒脱不羁的神尊大人偶尔也会钻牛角尖。
这一等便是三日,日月交替数次,光阴就像漏斗里的沙子,一不留神便没了,无妄却始终没有离去。雪颂走出寢殿做事时偶尔会看到他,先是盘坐在魔宫主殿的琉璃瓦顶,后来又躺在娑罗树的树冠上,接着站在浓密的树荫下,变戏法似的。
第四日晨起,雪颂赤足走下床,挑起窗子上的竹帘子向外看,没看到无妄,穿好衣衫绕着魔宫飞了一圈,仍旧没看到他。
她又想,唔,有可能无妄的耐心耗尽了,所以终于返回仙界。说来她不太明白,无妄这几日只在魔宫周围出没,始终没靠近她,偶尔四目相对,也没要和她说话的意思,不晓得打的甚么算盘。
试图搞懂无妄的心思只有一个下场——自讨苦吃。是以她潇洒甩头,不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抱了卷小毯子出门晒太阳。
今日阳光甚合适,光线射在身上刚刚好,不会觉得灼热,也不会觉得清冷。雪颂在后花园里寻了处青草油油的低矮土坡,把小毯子往青草上一铺,满足的口申口今着躺下。
惬意,太他娘的惬意了。
管他世事如何难料,管明日会是何种光景,她现在只看到眼前的半存日光,也只在意这半寸日光。
这份惬意没能维持多久,便被某位不请不来的少年壮士打破了。少年壮士有一张纯情的娃娃脸,却偏偏爱装狂妄的登徒子,自以为邪魅狷狂,实则看的人牙根痒痒,恨不得照他做作的脸上丢一双鞋子。
幸好,今天他没扮邪魅狷狂,从里到外格外正常。“雪颂!”少年郎踩着嫩绿青草高声唤她,“我回去后想了很久,很久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有些事只有趁着年轻才能去做,想说甚么就要说甚么,不能藏着掖着的,免得老来后悔。”
从雪颂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到他白得发亮的流线长袍,天真纯情的娃娃脸也能看到一丢丢。至于神色甚么的,她看不清楚,但想来应当是稚气中带着执拗。
捡了片树叶遮住眼睛,她不以为意道:“怎么,你喜欢男人?若是真的,那你只对你娘亲说便成,着实不用特意来告诉我。”
渊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这样被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整没了。背过身做了几个深呼吸,把跑不见的勇气再度找回来,实心的拳头握紧再握紧,扭头冲动道:“我喜欢你!”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