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时好奇,竟无意挑动雪颂说出陈年伤心事,无妄略觉抱歉,他正打算出言稍稍安慰她两句,安静片刻的鱼丸突然又哭了,眼泪比方才卖可怜时还要汹涌,可见哭得真心实意:“姐姐……姐姐你好可怜啊,鱼丸小时候也被挫骨扬灰剑刺过,很疼很疼,疼得鱼丸都哭了。姐姐你疼不疼,鱼丸替你舔一舔,我们小鱼精的口水有消毒祛疤的作用,我口水很多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把所有的伤疤都祛掉。”
小胖子不单行为不端,现在竟然还撒起谎来。挫骨扬灰剑最后一次现世是雪颂死亡那日,在那以后,便被她爹老魔帝锁进坟茔里去了,只要不破开老魔帝的坟茔取出剑,后人便不会遭受挫骨扬灰剑的挫骨之痛。到今日,挫骨扬灰剑还好端端的锁在魔帝冢,小胖子的年纪不可能比雪颂还大,是以他不可能被挫骨扬灰剑砍过。
头发已干了大半,能顺着风飘起来,雪颂将哭得泪眼婆娑的鱼丸放到地上,凝眉不豫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若将来你在乎的人遇到危险,你的眼泪能替她化险为夷么?并不能。男生还是要有点男生的骨气,那样才讨人喜欢,哭泣是柔弱的女孩子的特权,你懂么?”
“咕咚”,脚刚一沾地鱼丸便摔倒了,整个人像皮球一样滚到无妄脚边。无妄顺势把他捞起来,忍住笑,道:“脚麻了?”
鱼丸委屈的咬住下唇,拖着哭腔道:“嗯……”使劲抽鼻子,很快地止住了眼泪,仰着肉乎乎的小脸向雪颂承诺道:“我不哭了,鱼丸可是响当当的男子汉,男子汉不能哭。”
两条鼻涕虫顺着鼻孔流下来,鱼丸吸吸吸把鼻涕虫吸回去,带着讨好的语气问雪颂:“姐姐你也喜欢来这里洗澡啊,难道说好看的姐姐都喜欢来这里洗澡?无盐姐姐也喜欢,就连和美人儿不对付的瓷颜也喜欢来这里洗澡。”
因着这五日一直被寻找无盐的事羁绊着,是以雪颂对无盐二字极其敏感,眼睛一亮,她问鱼丸:“你认识无盐?”
“漂亮的黑衣服姐姐嘛,可惜死掉了。”
“你怎么知道?”
“咚”,白烟弥漫,鱼丸变作一尾巴掌大的小鱼,无妄抱不住他,他掉到草地上,再跳啊跳啊,跳到清澈的水潭中,游上两圈,探出红彤彤的脑袋道:“雪颂姐姐你看,我是鱼呀。”
瞬移至水潭边,将鱼丸从水中掬出来,无妄提着他的鱼鳍,冷着脸道:“最后一次友情提醒,若日后再做出此等有伤大雅的事,或是再去偷看哪家姑娘洗澡,你便再不许到无生谷来。而我,亦不会再替你寻找父亲母亲,哪怕你哭得在地上打滚也没用。”
鱼丸抖了抖鱼尾巴想哭,可想到雪颂方才教育他的话,硬生生把眼泪圈在了眼眶里。
“来,乖乖小宝贝。”雪颂捏了个诀,将鱼丸变成正常孩童的大小,鼻息间传来属于无妄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气,她垂下眼睑,抚摸鱼丸滑嫩嫩的小脸,循循善诱道:“同我仔细说一说,你都看到了甚么?无盐姐姐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是谁杀的她?”
小胖子仰脸人畜无害道:“无盐姐姐就死在这汪水潭子里,前两天水潭子里的水还是红色的,可能是昨日下了一场雨的缘故,今天水潭就变得澄清澄清了。”
缓缓扭头去看清可见底的水潭子,想到她方才在这里悠哉享受地泡过澡,雪颂惊悚地打了个冷颤。无妄背过身,“噗嗤”笑了一声,轻不可闻,似九天破了道风口子。
鉴于鱼丸而已一跃成为无盐失踪一案的重要目击证人,将他抛去归墟海眼的计划只能暂且搁置,再三思忖之后,雪颂将他放回了初云天。
可能之后还有事情要询问他。
回到魔界的魔宫是在后半夜,一路上奈何花盛放如萤火虫,红彤彤的花瓣中间有淡淡荧光闪烁,鹅黄色的花蕊像是仙子染了色的长睫毛。雪颂早习惯了独身一人走夜路,又有喜爱的奈何花为伴,倒也并未觉得孤独。
没等在魔宫的椅子上坐热乎,一盏茶刚捧起来,连茶沫子都没吹开,北方魔君姜落尘风尘仆仆地扣开殿门,说是要见她。雪颂匆匆咽下口中的茶水,起身将他迎进来,擦擦嘴道:“老姜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同你说。五日前我不是夸下海口要帮南方魔帝找他的女儿无盐么,历经磨难与苦苦寻找,我终于打探到了她的下落。”
姜落尘棱角分明的脸霎时黑了三个度,拂袖哼唧道:“真是没大没小,你老爹尚且要唤我一声贤弟,你竟然喊我老姜,看来日后在众魔君面前我也没必要唤你魔帝大人了,改叫你小雪或者颂儿如何?”
雪颂干脆当做没听见,反正她也不是头一次唤他老姜了,这个称呼多么的亲昵,多么的平易近人。“你愿意唤甚么便唤甚么,反正我是无所谓,只要你不怕魔界那起子讲礼仪的魔君弹劾你便成。”如愿以偿看到姜落尘气得捏拳头,她咧嘴笑笑,拉出椅子让他坐下,继续道:“说正事说正事。据我打探到的消息,无盐……她已亡故了。在仙界的一处无名仙境亡故的,杀她的是个穿白裳的男神仙,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小鱼精说,那个男神仙抛出的术法光团上有粉色光晕,所以我猜测,他的仙阶应当是下神——仙界那边只有下神才拥有粉色光晕。只可惜小鱼精没看清他的脸,我只能顺着这几道线索再往深处挖掘,暂时找不到无盐的尸骨。”
姜落尘稍显唏嘘:“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