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场极为不公平的战斗开始之前,与她处于敌对状态的三位能耐人轮番吐露出真心话,一个个面上的神色堪称精彩,眼神凌厉且饱含着怨气,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她的好哥哥樾辛率先道:“雪颂啊雪颂,若非你惹人厌烦的重新复活过来,只怕如今我已成为了身份尊贵的魔帝,不用屈居任何人之下。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好的寻个夫君相夫教子,作甚要来和我抢魔帝之位!”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干爹他简直太过偏心了,难道只因为你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便处处向着你么,那我呢?我可是他亲口承认的干儿子啊!他既然认了我当干儿子,自然就要把魔帝的位置传给我!”
青玉黛递了张手帕给他擦眼泪,煞是嫌弃的望了他一眼,又桀骜的昂着下巴同雪颂道:“你自个儿回来也算是好事一桩,省得我四处去找你,好歹你是魔界的女帝,要死,也总要死在魔宫才算叶落归根。从到魔宫当差的那一日起我便看你不顺眼,大家皆是魔族人,左不过是投胎投的好一些,你作甚对我颐指气使的?养精蓄锐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亲手除掉你的这一日,当真是痛快淋漓啊。”
九里明面上原先的温润如玉之色没有了,魔宫里的烛光一照,竟生出狰狞之色,咬牙切齿同她道:“你当真以为我对你情真意切?呵,四万年的苦心爱恋,就你也配?童年时你是怎样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压我的,桩桩件件我可都记的清楚,你让我在玩伴的面前丢尽了脸面,连暗恋多年的萃涡山魔女都因此而看不起我,在长大成人后宁愿冒着死罪嫁给一个低等小神仙也不愿嫁给我。今日,我要你把昔日对我的欺压尽数偿还!”
倘使雪颂有睥睨众魔头的无上法术,面对着三个气势汹汹誓要取她性命的疯子,也招架不住,他们仨采取了没有人性的车轮战,轮番上场同雪颂打斗。回来之前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无妄三日,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着,一早便精疲力尽了。强撑着同他们打了三天三夜,可谓势均力敌,第四天的上午,太阳刚探出一点头,雪颂精神稍微松懈了些许,便被青玉黛寻到了漏洞,一招探龙取物掌在她的左心房掏了个大窟窿。
幸好她机灵,想到掩去气息装死,又趁着那三人商量如何处理她的尸身时用一招金蝉脱壳逃离出来,躲到这出杳无人烟的仙界荒山之上。
荒山偏僻,好处在青玉黛那伙人不好找寻她,也有坏处,便是杳无人烟,想发出声音求人救助都找不到人。
当空一轮太阳硕大无遮拦,金乌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雪颂觉得自个儿像一尾脱离了水的鱼,不知甚么时候便会被日头晒死。与青玉黛那伙人打斗之前,她光顾着全身心备战了,没能及时的开启嘴炮状态同他们斗争到底,现在想起来,甚为懊悔和可惜。
她应当告诉樾辛,她老爹之所以认他作干儿子,一是为了让她宽心去仙界当卧底,二是樾辛他爹巴巴跑到魔宫求着她父君求来的,她老爹原来定的干儿子人选是二舅舅家的夙离堂哥。
她应当告诉青玉黛,投胎是个技术活,她这一胎投得好,成为了地位在她之上的魔界帝姬,那么她便有权利对她颐指气使,她再不服气也只能忍着。
她应当告诉九里明,姜落尘打小教育她,嚣张可以做混世魔王也可以,但魔界帝姬不能做跋扈没道理的事情。她之所以仗着公主的身份欺压他,也是因为他先仗着储魔君的身份欺压旁人了,她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如姜落尘所说,魔界帝姬从来不做没道理的事情,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道理可循。
这几日的太阳都很毒辣,活像后妈的巴掌,像虫子一样扭着身子躲到棵勉强能遮得住太阳的野草底下,雪颂抿一抿干裂的嘴巴,不经意想起那一夜在凡界,无妄嘴对嘴喂水给她喝的事。
距那一夜已过去了七日,无妄应当早已苏醒了罢,不知他是否记得、有个总也睡不够的女子陪在他身边守了三夜。
掌管世间姻缘的月下老人曾经说过,男女之间的情爱往往神秘而不可解释,有时一方受难,另一方也能感觉到,并及时赶过来相助,英雄救美这个词便是这样来的。
爱情是唯一超越血缘感应的感情。
鉴于有这句误人子弟的话在,雪颂总以为无妄会来救她,便像上次她在洪荒大地捡到他一般。
一日过去了,两日过去了,五日过去了,一轮又一轮太阳升起落下,月亮由亏转盈,这处荒山仍旧杳无人烟。无妄没有来救她,也没有任何人经过这里。
她又怀着侥幸的心情等了两日,胸前的大窟窿有了溃烂的迹象,有不知名的飞虫飞到她的伤口上产卵,连双手也不听使唤了,她估摸着自己快要死了,可,无妄他还没有来。
第八日的清晨,她被草叶上滑下的露珠唤醒,睁开渺无生气的眼睛,她奄奄一息地想,原来,一报还一报皆是虚妄,有些人之间的心灵感应能穿越千山万水,而有些人之间的心灵感应,连一座山一条河都穿越不了。
她在漫无边际的绝望中终于醒悟过来,甚么唯一的夫人,甚么此生不会他娶,无妄唯一的夫人是青燃,是那个留存在他疯癫状态中的奇怪小仙娥。
而她,是魔帝雪颂啊。
她站在魔界众生的肩膀上,以帝君之姿俯仰这一方天地,手底下有数不清的魔物可供差遣,所有人都敬她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