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在长安县衙待了一天。
几乎踩着鼓点,在坊门关闭的一刹那,走进崇德坊。
天,已经完全黑了!
崇德坊内,除了几家在夜里也会开门的酒楼和酒肆之外,大多数临街商铺都已关门。
坊内坊曲里,很安静。
一路走来,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
狄仁杰脑海里全都是日间在县衙里查看的卷宗内容,以及裴行俭和他说的那些话。
“怀英,魏山被害,和玉枕案必有关联。
昨夜他找我,说起玉枕案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了方向。可我没有想到,他离开县衙,就被人杀害。这也说明,魏山的方向没有错,否则不可能就这么被人杀害。”
“那魏山究竟找到了什么线索?”
裴行俭一脸羞愧,道:“我当时没有仔细询问,所以……”
“那就是说,这件事只有魏山自己清楚?”
“应是如此。”
“那这件事,应该可以查清。”
“此话怎讲?”
“前两日,魏山在大安坊抓捕犯人失败,线索也应该是由此而来。
那么,只要弄清楚前日和昨日,他去过哪里?接触过哪些人?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我猜测,他之所以被害,还有二哥你在县衙被袭击,都与这件事有关联。
让我们简单推测一下。
魏山在追查那逃跑犯人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在他发现线索时,也惊动了对方,以至于对方迫不及待要杀死他,并且来县衙袭击二哥你。所以,我们只要查清楚魏山这两日的行踪,就能找到线索。”
裴行俭眼睛一亮,露出欣喜之色。
“需要我帮忙吗?”
“那倒不用。”狄仁杰笑道:“魏山是长安县不良帅,他的行踪想来,应该不难查清。我刚才看了一些记录,也询问了几个人,对魏山的行踪大体上有一个了解。
明日,我需要有一个熟悉长安县的人,陪我到处走一走。”
“你想要什么人陪你?长安县衙中,自主簿以下,所有人都会听从你的差遣。”
说到这里,裴行俭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对了,你之前让我打听的那个苏大为,我大概了解过了。是个老实人,虽然性子有些内敛,但是品性应该不错。
不过,他父亲苏钊,倒是有点古怪。”
“此话怎讲?”
“苏钊原本是长安县不良帅,在衙门里口碑不错,做事也很认真。
但要说能力……呵呵,据魏山等人说,也就一般,只能说是尽忠职守而已。可这样一个人,王玄策却点名命其加入使团。而且苏钊死后,左领左右府还派人把他的档案全部提走,没有任何留存,颇有一些蹊跷。所以我觉得,此人有古怪。”
“二哥也查不到吗?”
“倒也不是查不到,只是我才知道此事,就遭遇诡异袭击,没来得及查问。”
裴行俭想了想,道:“从目前所知情况来看,苏家应该问题不大。等我这两日身体好一些,就找人查证此事。不过,我估计需要时间。事关左领左右府,不太容易。”
“我知道了。”
“那我明日,派人去找你?”
“不用,让苏大为陪我就好。”
裴行俭一愣,疑惑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道:“二哥也说了,苏家没有问题。
而且,苏大为身手不弱,是不良人,有公门中人的身份。又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对长安的情况一定很熟悉。让他跟着我,就足够了……其他人我反而不熟悉。”
“既然怀英这么决定,那就让苏大为跟你。”
不知不觉,狄仁杰走进了济度巷。
这条坊曲因济度尼寺而得名,只不过如今的济度尼寺已经改名做灵宝寺,不晓得日后,坊曲是否也会被更改名字。
济度巷不是很深,一共六户人家。
苏大为的家,在济度巷最里面,所以门牌号被排为‘己’号门。
狄仁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院子里传来黑三郎的叫声。
紧跟着,苏大为的声音响起,“黑三郎,不许叫。”
犬吠声戛然而止。
狄仁杰走上前,推开了院门。
院子里,苏大为正坐在厨舍边上的石桌旁边。
桌上点着油灯,铺着一张纸。他似乎正在研究什么东西,而黑三郎就趴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郎君,怎么回这么晚?吃饭了吗?”
洪亮从偏房屋中走出,迎上前来。
狄仁杰笑了笑,道:“在县衙里和裴二哥聊的开心,所以回来晚了。”
他说着,就迈步走上了台阶,准备回屋。
“阿弥?”
“啊?”
苏大为抬起头,诧异看向狄仁杰。
“不急着睡吧。”
“不急!”
“一会儿有点事和你商量。”
说完,狄仁杰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洪亮。
“这是我路上买来的烤羊排,你拿去切一下,一会儿我要和阿弥吃上两杯。”
洪亮不解看着狄仁杰,又看了看苏大为。
苏大为此时,也是一脸迷茫。他和狄仁杰没什么交情,怎么突然间,要请他吃酒呢?
洪亮心里不满,可是也不敢违背狄仁杰的命令。
他直奔厨舍,而狄仁杰则回屋换了便装,只穿着一件半臂汗衫,蹬着一双木屐就走了出来。
在石桌旁坐下,看了一眼铺在桌上的纸。
“这是什么?”
“哦,白马巷的地图。”
“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