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越来越明亮。
就好像太阳升到天中一般。
那是阿史那沙毕将手里的木柴多多的投入进去。
“如果对付一般的斥候,咱们用第一二步就够了,如果是厉害的角色,用第三步,绝对可以将他们置之死地。”
“俟斤那我们用哪种方法?”
“可以都用吗?”
阿史那沙毕扫了他一眼。
“哎?可以。”
这名狼卫小头领忙毕恭毕敬的点头道:“这事交给我来办。”
眼角,看到阿史那沙毕在地上用木柴划下的突厥文字,心中越发敬仰。
这是只有突厥贵人才能掌握的文字。
而且俟斤他还精通大唐文,还会吐蕃和吐火罗的语言,好像天下的事,就没有他不会的。
“不急。”
阿史那沙毕平静的道:“抹去痕迹的事交给你来,设陷阱的事,交过阿尔尼,然后留假线索的事,就让堪尼黑来吧。”
“是。”
被他提到名字的狼卫头领,均用拳击打自己的胸膛,表示领命。
吩咐完这些,阿史那沙毕手里拿着柴木,点在地上,久久不语。
其余的头领等了半天,不见他说话,不禁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疑惑时,阿史那沙毕再次开口了:“如果只是厉害的角色,用到第三步,也就够了,可如果追踪的敌人,比想像的还要厉害呢?”
“俟斤,您说什么?我们不明白。”
狼卫头领吞了吞口水。
阿史那沙必摇头道:“如果唐军派人追来,一定会派他们军中最擅长追踪,和最聪明强大的人来追,那么,假设他能看破这三步……看来我得再准备一步棋才行。”
“棋?”
“你们不懂,有时候,和人斗智,就像是下棋一样。虽然我们彼此都看不见,但我知道他要赢我,而我也要赢他。”
阿史那沙毕目光抬起,投向洞外呼啸的风雪,喃喃自语道:“这场风雪,还有金山山脉,就是我与唐军追踪者的棋盘,每一步谋略,便是我们的落子。
我必须比他多走几步才成。”
……
天快亮的时候,风雪终于停住。
苏大为和阿史那道真从山洼里挖口冰雪钻了出来。
只是一夜,整片山峦,目力所及,全都是白色。
“只是一夜,就下了这么大的雪,真是难以置信。”
苏大为伸脚踩了踩,昨夜的积雪已经可以没过脚背。
“这雪还不算大。”
阿史那道真往掌心里呵了口热气,搓了搓手道:“我见过比这更大的,一夜就积到膝盖那么高。”
说完,他想了想又道:“咱们得早点出发了,才这么点雪,说不好到中午就开始化了,积雪化成水,就真的没法追踪了。”
“早知道应该找条猎犬。”苏大为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嘿,猎犬那也是我们胡人在草原上才养,不光有猎犬,还有猎鹰。”阿史那道真哈哈大笑,向着身后扬声道:“赵胡儿,赵胡儿。”
随着他的喊声,一个身材不甚高,肩膀溜瘦的年轻人跑了过来。
他给苏大为第一印象就是那个鼻子,生得异常高,还略带点鹰勾。
不过脸上其他五官,却又是典型汉人的五官。
阿史那道真拍拍赵胡儿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手下赵胡儿,他阿耶是汉人,他娘是草原突厥人,早先他们家做生意,后来遇到劫匪,被我的部落收留。”
苏大为看着阿史那道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叫这赵胡儿过来。
阿史那道真颇有些得意的道:“赵胡儿有一个天生的本事,他的鼻子不输给猎犬,嘿嘿,我这伙人里,有本事的多着呢。”
“就算真猎犬,积雪化成水也会冲掉气味。”
苏大为看了一眼赵胡儿,点点头道:“不过也是一个希望,没想到道真你手下还颇有鸡鸣狗盗之辈。”
“什么鸡鸣狗盗?是骂人的话吗?”
“绝对不是,你有没有听过战国时孟尝君手下三千门客的故事?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帮着孟尝君……”
在苏大为随口说起孟尝君的故事中,斥候伙终于收拾停当,出发了。
要想寻找敌踪,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首先,金山山脉,就是以后的阿尔泰山,并不是可以随便攀爬过去的。
大部份山脊,要么坡度太高,要么怪石嶙峋,难以下脚。
真正能容人或牲畜走的路,一共只有三条。
一条称之为金山故道。
乃是从西汉时起,便由牧人发现,一直行走的古道。
一条名为金山口,据传是东汉曹操征胡人时,为了粮道转运方便,命力士遇山开山,遇涧搭桥,硬生生在山林间凿开的一条路。
最后一条,叫放羊坡。
乃是五十年前,回纥一名牧羊人赶羊时,手下羊群被狼群惊吓,误打误撞,发现的一条羊肠小道。
但凡要翻跃金山,从北峰跃到南面,唯一好走的,只有这三条。
除非那伙突厥狼卫个个都化身飞鸟,否则行走路线,必然不会出这三者。
三条道中,金山故道最为陡峭,但是线路最近。
金山口相对平缓,但是要绕远路,整个路程下来,几乎多出一倍距离。
放羊坡最隐蔽,但是也狭窄。
最多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带着战马,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
苏大为他们现在要确定的就是,如何在这三条路中,确认敌人真正走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