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沘城攻防战,伴着落日徐徐落幕。
是役,唐军大胜。
粗略估算,百济叛军被唐军斩首盈万。
至于死在泗沘城下的百济流民则难以计数。
满山遍野逃跑的都是饥民及叛军。
用句后世俗语形容,就算跑的是几万头猪,一时半会都抓不完。
苏大为与阿史那道真、苏庆节、娄师德等人合兵一处,又乘胜追击叛军三十余里。
最后因为天色太暗,不得不收兵回城。
“胜了!”
“是啊,胜了!”
泗沘城头,薛绍义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多亏代都督神兵天降,带着援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却不见刘仁愿回答。
回头看去,只见刘仁愿按刀而立,双眸微阖。
他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如同一尊毫无生机的石像。
薛绍义心中剧震。
颤抖着伸手去一试,却发现刘仁愿鼻下微有热气。
竟然是站着失去了意识。
薛绍义一颗悬起来的心,这才落地。
“医生,快传医生来!”
昨夜刘仁愿遭到刺客刺杀,后腰中了一刀。
其后在上午的守城战时,身上又被刀剑所伤,被创十余处。
他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一个奇迹。
连唐军在泗沘城的副总管,都重伤若此,可以想像到这一战的凶险和惨烈。
薛绍义勉力安排下城头防务,又命人将刘仁愿抬下去救治。
等精神松懈下来,才觉得全身剧痛,各处创口一齐迸血。
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摔倒在城头上。
“都尉!薛都尉!”
此战唐军虽是大胜。
但自身损失也不小。
首先是副总管刘仁愿重伤,短时间内,必须卧床休养,无法视事。
至于刘仁愿之下的将领,如薛绍义、卫满夫等人,虽然轻重不同,但却人人带伤。
留守泗沘城的共有七千余唐军。
除去刘仁愿手下五千人,还有阿史那道真、崔器、苏庆节等三个折冲府的兵力,共计两千四百余人。
这一战下来,阿史那道真部受损较小,只伤亡数十人。
苏庆节因为冲阵,折损略大,折了一百多人。
最惨的是崔器的部下,八百勇猛之士,因为在城门与叛军争夺,用肉身顶在第一线。
战中被敌人杀死、累死的有百余人。
之后守住城下,追击饥民和压迫叛军阵线,又伤亡了近百人。
战后,倒地不起,因脱力而累死的,还有七人。
是苏大为部受损最严重的一支。
熊津都督府这三个折冲府的兵力,拢共伤亡六百余人,六百人里,战死三百七十二人。
这个战损,令苏庆节等将肉痛不已。
是唐军自从入百济以来,少有的折损。
但跟刘仁愿手里五个折冲府的兵力,苏大为这边的损失又不算什么。
光是守城一战,刘仁愿麾下就伤亡了两个折冲府的兵力,近乎两千人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其中战死超过六百余人。
轻重伤一千余人。
最严重的损失,是出现在叛军出动弩弓之后。
此次若不是有高句丽人的车弩压制,唐军哪怕面对数倍于己的叛军,城墙会稳如泰山。
甚至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以少打多,靠铁骑摧毁叛军的阵形和指挥。
只能说,此次叛军的动作,实在出乎了刘仁愿的意料。
刚刚开春,寒潮未退。
叛军不顾流民百姓的死伤,选在这个时候动手,令守城的唐军措手不及。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苏定方把主力带走,留守百济全境唐军仅有一万余人。
这么点人,别说守全境,就是守住泗沘城都十分困难。
其中还因为缺粮,被苏大为带走两千多人去劫高句丽的买召忽城。
缺兵、少粮,缺乏装备,缺乏心理准备。
能在近十万叛军的攻势下,最后将斩杀万人,将敌人的大军击溃。
此战纵有缺憾,仍瑕不掩瑜。
刘仁愿在战前的布置有些欠妥,属于有过。
但击退了敌人,功过相抵,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责罚。
鲸油灯的光芒照亮了房间。
浓浓的药香,在房间里飘浮着。
那是一种介于酸和香腥的气息。
有童子在一旁蹲着守着炉火,替大唐嵎山道副总管刘仁愿熬着草药。
苏大为抱着头盔,一身疲惫的走进房里。
站在门口的聂苏向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阿兄。”
苏大为伸手抚摸聂苏的鬓发:“我听道真说了,这一战你表现很勇敢,如果不是你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阿兄交代要守住泗沘,小苏自然会全力以赴。”
聂苏仰起脸,两眼弯成月牙儿,那副模样,简直就和黑三郎有些神似,只差背后生个尾巴。
脸上的神色,分明是在说:快夸我,快多夸夸人家。
苏大为不由失笑,伸手在她鼻头轻轻一刮:“你先去歇息吧,明天还有事想你帮我。”
“噢。”
聂苏有些失望的低下头,牵了牵衣角:“阿兄有何事?”
“这个,明天再和你说,我先去看望一下副总管。”
“嗯。”
聂苏欲言又言,最后还是乖乖点头,目送苏大为走进房里。
守在刘仁愿府前的,还有无数岗哨和暗卫,不过最大的守护力量,还是聂苏这个异人。
如今苏大为来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