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右三郎一马当先冲入唐军大营。
眼看着一个哨兵站在营门前,他一个箭步跳出去,挥刀下劈。
噗!
哨兵应声倒下。
但是新右三郎脸色却一变。
手感不对!
做为九州新月部的贵族,继承新右一家的遗产,手里的宝刀菊一,曾不止一次的试斩。
从胴切,到半夜伏于道旁,跳出来斩向那些野武士,新右三郎可谓经验丰富。
就像草席包住竹子,再像也不可能和切开人体的触感一样。
新右三郎刚才那一刀,感觉太顺了。
就像是切开草席,而不像是人体。
但是他身后的私兵和家臣,早已推动着他,一齐向唐军大营内涌去。
间或有一两人感觉不对,但在这种集体的狂热中,也随即被淹没。
“酷鲁西!”
“也速给给!”
两百余名倭国的武士,剃着古怪的发型,手执大刀,身上穿着黑色的袍服,袒露着胸怀,冲入唐营见人就杀。
篝火被踢飞,火把和鹿角被推倒。
临行前,大家都是喝过壮行酒的,听说在中国这叫断头酒。
酒是从百济运来的,名叫烧刀子的烈酒。
喝下去肚子就像是燃烧起来一样,脸和胸膛立刻都涨红了。
血管里流淌的都不再是血液,而是灼热的烈酒。
在莫名高涨的情绪推动下,大家口里高喊着:“杀光唐人!”
挥刀乱砍乱突。
但,这种狂热终于还是过去了。
不到盏茶的功夫,在连踹了三个空营帐,连续砍了十几名稻草扎成的假人后。
新右三郎终于还是醒悟过来,大声疾呼着,将边的人管住。
但此时跟随他冲入唐营的两百多名武士早已分散开,毫无队型可言。
只有身边数十人还在他的喝斥下聚集着。
“不对,没人!这是一座空营!”
新右三郎额头上冷汗渗出来了,口里发出尖锐的,以前有无数人喊过,以后可能还会有人喊的三个字:“中计了!”
话音刚落,黑暗里的喊杀声突然停了下来。
只有一种诡异的噗噗声。
随即空气里弥漫出一种浓浓的血腥味。
新右三郎的脸色立刻变了。
“噗噗”声,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而这血腥味……
咕碌碌~
黑暗里,有西瓜大小的东西被扔出来。
好死不死的落在新右三郎的脚下,吓得他不顾形像的挥刀乱砍,差点把那件东西给砍成肉泥。
“主,主公,是人头!”
身后,一名武士拉了拉他的衣袖,吞了口唾沫道。
新右三郎低头,混乱的大脑总算有几分清明。
这才看清刚才被自己乱刀劈砍的,乃是一名倭人的头颅。
似乎是被黑暗里的敌人砍掉了头颅扔了出来。
面目狰狞,眼睛瞪大,参差不齐的黄牙从张开的大嘴里尖锐的外突着。
当然,现在这颗脑袋,已经被新右三郎砍得面目全非了。
一时也认不出到底是手下哪个倒霉蛋。
喊杀声,全部消失。
除了身边这几十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唐军诺大的营帐,居然听不到一个人的杂音。
有的只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没有声音,才是最大的反常。
新右三郎死死握着刀,额头上汗汗淋漓。
他忍不住朝脸上抹了一把。
那些汗水快要糊住他的眼睛了。
也不知脸上的是汗水还是血水,粘稠极了。
当他抹完脸放下手的一瞬,身体立刻绷紧了。
就像是遇到尾险的野兽。
黑暗里,响起一种古怪的,富含节律的声音。
那是一种金属的铿锵声。
数息之后,从幽暗里亮起光芒。
那是一种金属的光泽。
冷酷,强大。
宛如地狱里的魔神。
跟在新右三郎背后的那些武士,一齐发出惊叹声。
新月部乃是穷村,就连主公新右三郎都配不起衣甲。
最大的财富乃是一把宝刀。
而眼前的敌人……
这是一支全身披铁甲,身材高大如天神般神秘的军队。
“不要胆怯!”
“别忘了武士的荣光!诸君!随我杀!”
新右三郎厉喝着,替自己壮胆。
然后他挥刀冲向黑暗中隐约走来的铁甲武士,高高跃起。
双手握刀,一记势大力沉的劈斩,准确的斩向对方的头颅。
锵!
虎口一热,继尔手里一轻。
失去重心的新右三郎摔了一个踉跄,然后看到自己手里的宝刀菊一断为了两截。
抬头看去,眼前这具大唐的铁甲武士,正低头好奇的看向他。
那目光里,有几分迷惑,也有几分不屑。
仿佛在说:就这?
在他的头盔上,只有浅浅一道刀痕。
新右三郎大惊失色,还不等他反应,已经被眼前的唐军武士一脚踩住胸膛。
然后,这名唐军从腰畔缓缓拔出唐横刀。
月光下,刀如秋水。
寒芒刺骨。
刀抵在新右三郎的脖颈边,他听到一个略嫌生硬的倭语。
“投降,或死?”
新右三郎奋力挣扎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上岸搁浅的鱼。
额头青筋暴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声:“我是九月新月部的蕃主,我是贵族,我手下有两百武士,你们不可以侮辱我!”
愤怒的吼声中,从黑暗里走出更多的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