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明崇俨此时心里,却没有半分与佳人相会的欣喜。
追着先前的气味,他一路穿过闾坊,最终在柳树下,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那是一只红色的小鸟。
月光惨白,红色的小鸟正蜷缩在一个人的肩上,好像一团红色的毛球。
那人背对着明崇俨,一时看不清楚面目。
四周无比安静,而这样的安静,却让明崇俨心里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沉闷的气氛,如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一点点的扼住他的咽喉。
明崇俨终于开口问:“火是你放的?你有何目地?”
柳树下那人背影高大,听到明崇俨的话,才缓缓回头,同时随手折下一枝柳条。
时入寒冬,柳树已经光秃,只有简单的柳枝垂下。
那人折下柳枝道:“为何放火,难道明郎君不知道吗?”
“是你。”
虽然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当真的看到对方时,明崇俨心里还是一下剧震。
对面之人,脸上覆着如油彩般的鬼面具,他的手里,两根手指夹着一根干枯的柳枝,手指轻轻一弹。
空气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那柳枝如破空之箭,射向明崇俨的面门。
明崇俨百忙中,将头一偏。
柳枝穿过发隙,将几根乌黑长发击断。
凛冽的风,几乎要将脸颊划破。
明崇俨人随身走,仿佛一道白电,瞬间后撤数丈。
但当他一抬头时,对方却在面前。
仍保持着方才一样的距离,仿佛两人根本没移动过。
明崇俨的眼里光芒闪动,缓缓站起身体,用异常冷静的声音道:“多年未见,没想到苏郎君在军中,实力反而提升更快。”
苏大为微微一笑,伸手拨了拨肩头的小红鸟。
那张如山魈般的七彩鬼面,缓缓褪色,露出本来面目。
鬼面水母从他的面上,悄然游回手中。
“苏郎君,你引我来,究竟何意?”
明崇俨虽然身体显得放松,但眼里的警惕,出卖了他的内心。
“难道苏郎君想杀我?”
“目前不想。”
苏大为笑道:“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目前不想,就是以后随时有可能。
这其中的滋味,明崇俨还是分得清。
苏大为从放火,倒留下气味引明崇俨前来。
到之前展露的一切,无不透露出一个信号,他很强。
他有着碾压一切的实力。
至少在现在两人的处境里,苏大为有着击杀明崇俨的实力。
更何况,他肩上那只鸟,明崇俨竟看不出来历。
但心里,却仿佛有一种被天敌盯上的可怕感觉。
“苏郎君想问什么?”
“就说一下,关于火的事。”
苏大为双眼明亮,直视着暗含戒备的明崇俨:“牙医铺子的火,是贺兰命人放的?”
明崇俨脸庞冷俏,一言不发。
“人,我已经抓到了,经过初步审问,他已经召认。”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甚?”
明崇俨俊美无铸的脸颊上,咬肌微微一跳,似乎感到了一种羞辱。
那是一种敌人将一切尽在掌握,却又要故意试探和玩弄猎物的感觉。
而他明崇俨,此时就是苏大为玩弄的那只鼠。
“虽然知道结果,但我还是很想知道,贺兰敏之为何要这么做?他是武后的外甥,我亦被武后视为阿弟,我们同属武后的人,为何要如此对我?”
苏大为缓缓的问出心里的疑惑。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他许久了。
只是一直没机会,眼下,正好一并提出。
贺兰敏之为何对自己有那样的敌意?
在他小时候,还得到过苏大为的救助,人怎么能恩将仇报若此?
“苏郎君,你真不知道?”
明崇俨的脸上,忽然浮现古怪之色。
那是一种似嘲讽,似怀疑的神色。
苏大为摇头:“我如果知道,就不会问了。”
“敏之跟我说过,他幼年时,曾见你登门拜访越王府,那时他阿娘武顺好心要卖些旧家具与你,谁知你居然动手,将武顺击昏,后来又将她不知弄到哪里去,直至很久才回来。”
这番话,令苏大为一时有些懵。
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当年为了查案,确实有那么一次,装做联系武顺要旧桌。
结果武顺引他入越王府,在一处荒僻院落,突然出手攻击。
后来还是将武顺带去王敬直那里,才知道,武顺是被人用了某种惑心之术。
犹记当时在越王府中,打开后门的人,正是年幼的贺兰敏之。
明崇俨打量着苏大为,接着道:“敏之一直视此事为毕生之耻,他认为你羞辱了武顺。”
我不是,我没有!
苏大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一眼看到明崇俨冷静和确认的神情,心里顿时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新城
有些成见,不是凭三言两语便能改变。
这事或许开始是一个误会,一个十分无聊且滑稽的误会。
但这个心结,在贺兰敏之这么多年,已经是解不开的死扣。
任何解释都是多余。
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贺兰敏之想除掉我,我能理解了,但他何必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是否也太小看我了?区区一个逃奴,就想行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