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为指了指薛礼,忽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十分畅快,又有一种掩不住的得意之情。
这笑令薛仁贵满头雾水,摸不清状况。
他左右看看。
发现安文生也搁下笔,看着自己在笑。
再看看右边的李博,双手拢在袖中,是一种想笑又拚命忍住的神情。
不觉道:“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还有我,我也不明白总管如何知道吐蕃人的虚实。”
李谨行在后方弱弱的道。
不过他的声音,被薛仁贵自动过滤掉了。
“可恶,别卖关子。”
他仿佛斗鸡一般,用力放下手里的头盔,冲苏大为恼道:“快揭开迷底。”
“仁贵,你莫不是忘了你曾帮阿弥寻找过鹰?”
安文生在一旁出声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薛仁贵这才反应过来,口里忍不住发出“哎呀”一声。
还真是忘了。
当年苏大为在百济用兵时,曾派人去信给自己,让自己帮他寻鹰。
那时薛仁贵还在安西一带,与铁勒人作战。
后来专门寻了当地的驯鹰人,替苏大为找到一只不错的雏鹰,又经专人调教,最后连驯鹰人一起,送给了苏大为。
想到这里,薛仁贵忍不住以手加额:“原来是鹰,我却忘了这个。”
说完忍不住又道:“这鹰……真有这么神奇?”
虽然他曾帮苏大为找过鹰,但他自己,却没有玩鹰的兴趣,军中也有养鹰养犬的,但是好像也就是打打猎,从未听说能帮助判断敌情的。
苏大为伸手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普通的鹰自然是不能,但是经过特别训练后,这鹰首先能发现敌情,在敌人头顶盘旋,再经过许多训练手段,能让鹰将看到的敌人多少,通过‘鹰舞’告知主人。”
鹰舞,便是雄鹰在上空盘旋的姿态。
驯熟的鹰不但能发现地面隐藏的敌人,还能依据敌人的多少,通过盘旋圈数的多少,来传递信息。
苏大为不禁想起在战前,他将鹰远远撒放出去的时候。
骑兵斥候累死,一天也不过百里。
而老鹰飞行,可远不止这个数。
有了鹰,等于替自己开了天空的眼睛。
这是上帝视觉。
而且他手里,远非一只雄鹰。
还有一只鹰中之神,海东青。
此外,还有一张最隐秘的底牌,便是那毕方。
把小红鸟放出,在一定距离内,苏大为可与此鸟,共享视觉。
这就是他能提前预判敌情,和判断敌人虚实的秘密。
薛仁贵不知此事,自然惊骇莫名。
震惊于苏大为对敌人行动的预判能力。
却不知道苏大为做出判断,都是建立在情报信息的预知上。
至于吐蕃人,直到死,怕是也想不到苏大为还有这一招。
“等等,你有鹰,所以知道谷口两端吐蕃人的虚实强弱,但是吐蕃人也有鹰啊,他们为何……”
“有两点,第一点,我在谷中时,你看到的许多动向,其实是故意迷惑敌人,比如我们打通雪谷东面的道路后,主力撤出,只留了少部分兵力拖住入谷的吐蕃人。
其实当时吐蕃人也放了猎鹰,不过当时谷中帐蓬还有营盘一如旧制,那鹰自是分辨不出真假。”
苏大为伸出两根指头:“第二点,就是他们有些鹰,被我的鹰狙击了,根本传不回讯息。”
薛仁贵两眼一眯:“截断他们的情报,并提供虚假的情报,嘿,好手段,阿弥,你不愧是斥候出身。”
一理通,百理明。
薛礼也非庸才,一点就透。
安文生在一旁插口道:“其实阿弥带崔器入谷前,早就知道了吐蕃人的算盘,他这是将计就计,迷惑吐蕃人,早就命郭待封和王孝杰在谷口做了安排。
所以当吐蕃大将悉多于带人堵住东面的谷口时,郭待封部抛下少量车阵,王孝杰部骑兵与对方缠斗片刻,即脱离战场,寻地藏匿。”
李谨行在一旁忍不住道:“昨夜吐蕃人来夜袭,总管也提前知道了?与郭待封部也提前做好了合击的准备?”
苏大为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其实夜间还有问题,那就是鹰在夜里,并不如白天那样方便侦察。
但苏大为手里还有红鸟毕方,可以达到侦察效果。
同时传递消息给郭待封部。
这才能做到妙到毫巅的配合。
吐蕃人在他面前,简直如同瞎子和聋子。
李博轻咳一声:“其实昨晚情势仍然十分危险,那些吐蕃人还放出了诡异和异人,幸亏总管早有准备,派出茅山宗的道士们,和军中异人,将其一一镇压,这才没让消息走漏。”
薛仁贵与李谨行心里俱是一凛。
对了,就算吐蕃人的鹰没法传回正确消息,若是昨晚那些诡异和异人,闯入谷中,瞧破唐军虚实。
只要有一个逃回去,整个战局就会被改写。
但苏大为却通过提前布置,将所有来犯的诡异和异人,俱都击杀。
这是绝对的实力。
容不得一点掺假。
“确实很险,有一些运气的成分。”
苏大为自己想来,也觉得有些惊险。
“万一有诡异逃出去,或者我打通东面山谷出口的消息漏出去,虽然我军不会有太大损失,但天亮后的吐蕃军就不会被吸引入山谷,这场仗,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薛仁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