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庆节的话说完,沉默了一瞬,接着道:“阿弥,你说昨晚的事,真的不会连累到我们?”
“以我的判断,应该不会。”
苏大为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上轻轻划了一条线。
“昨夜闯入禁宫的人,各有目地,但是结果,无疑对武后最有利,在这种局面下,武后是不会放过对那些人穷追猛打机会的。
而且双方博弈,无遐去管其余的事,只会抓住对方的弱点,下死力。”
这番话的意思是,人家只会对付重要角色。
你们这些小杂鱼还不够格让人惦记。
话虽然有些听得不爽,但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幕后之人,此时应该也是焦头烂额,正自顾不暇吧。
“于武后而言,我既是助力,也是外力,容易被外臣抓到把柄。
我推辞陛下的封赏,不愿在这个时候出任兵部尚书,就是不想处在风口浪尖上。
也算是以退为进吧。
而且如果我对这事太热心了,落在陛下眼里,只怕也不好。”
“你现在想事倒是越发周全了。”
安文生赞了一声。
“没办法啊,这些年走过的路,打过的仗,都不是白打的,经历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一些。”
苏大为苦笑摇头。
他可真比不上朝堂那些老狐狸,无非是不想被卷入风波罢了。
虽说他早早下注,也相信武媚娘必然会赢。
但赢的过程里,身边人会怎样,那可就说不好了。
之前贺兰敏之等人,不就被牺牲掉了?
而且苏大为此时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念头。
过去那样拚命努力,是有一份创业,立功,营造一份安全感的心理需求。
可是现在,他做生意已经家财万贯。
又有一身军功在。
哪怕现在就躺平,相信也足够吃一辈子老本吧?
而且以他的功勋,只要自己不作死,想必也没人敢主动招惹。
就算真有什么,凭着武媚娘的关系,还有人动得了自己不成?
更别提自己人脉深广,自身又是异人二品的修为。
感觉……
好像可以提前退休了呢。
当然,退休只是想想。
但是想陪柳娘子和聂苏的心,也是真的。
这次回家,看到柳娘子老迈了许多。
也就是突然一瞬间,他突然有了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
早年没了父亲,如今娘亲也已经老了。
再不陪陪娘,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于那些政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爱谁谁去吧。
老子不干了!
心里面,就有这样一份心思在。
也是一种意气。
老子为大唐流过血,忙碌了十几年,现在想歇歇怎么了?
不行吗?
“阿弥,若这次退了,那兵部尚书的位子只怕就归别人了,虽然你现在已是从三品,但想迈上正三品,中间还是横着一道天堑啊!太可惜了……”
尉迟宝琳一边喝酒一边道。
“不可惜,怎么会可惜呢?”
安文生揉着圆滚滚的脸颊,笑眯眯的道:“依我看,阿弥这招才是高明。”
“怎么说?”
阿史那道真和尉迟宝琳一起看过来。
安文生眯眼笑着,活像只肥狐狸。
他轻挥衣袖,气势很足的道:“就算陛下属意阿弥为下一任兵部尚书,但也不意味着能乾纲独断啊。”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靠谱。
但是在场都是高门贵姓,或者军方二代,一听立刻回过味来了。
李治和武媚娘权力的确很大。
但大唐的体制惯例,三省六部,文武百官也不是摆设。
除非特别的事,皇帝圣心独运,决心乾纲独断。
大部份的事,还是要走一个流程,交给宰相和群臣去审议的。
实在逼急了,门下省可是有封驳之权的。
而现今朝堂上的情况,那些关陇高门,誓必不会让苏大为那么容易登上尚书位。
那等于是给武媚娘送弹药了。
政治这回事,不就是把自己人弄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吗?
“听说萧尚书因病不能理事后,朝中一直有声音,要让王方翼接任兵部尚书一职,为武后所阻。武后也一直有意推阿弥出来,所以急召他回长安。”
“若是阿弥此时上去,就一定会冲上一线,去与王方翼争夺兵部尚书的位置,到那时,结果还真不好预料,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那实在太损颜面和威望了。”
“所以现在阿弥退一步,武后自然会推其他人顶上去,双方博弈,自然就无心去理事,一但兵部的事出了任何问题,那这两个预备人选就得承担责任。
到那时,阿弥再出来,岂非是顺势而为?”
“正是这个道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苏大为后面要做的事,全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大为在一旁看得无语:“喂,你们几个做这些决定的时候,怎么也得问我一声吧,都没问我愿不愿意。”
“啊,你不是这么想的吗?我们以为你就是这么想的。”
苏庆节哈哈大笑,故意道。
阿史那道真也摩拳擦掌:“我看行,阿弥先退一步,这是为了更好的进一步,最终这兵部尚书,我看还是阿弥的囊中之物。”
“到时咱们兄弟几个……”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咚咚咚,急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