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聂明远出事之后,余美玲就一直守在他跟前,寸步不离,聂雯担心父亲的病情,除了夜间回家休息之外,也跟着母亲照料,只是自从聂明远醒来后便沉默寡言,余美玲起初还会问一问车祸的事情,但聂明远每每都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到后来余美玲也不问了,隐隐约约似乎察觉出其中的端倪,又不敢开口向他求证。聂雯虽然涉世未深,可见母亲没回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有些时候对母亲来说,分分钟都是煎熬。
聂雯的印象中,父母关系向来和睦,唯一的转折点是当年姐姐聂甄出事时,她一向以为恩爱有加的父母爆发了她记忆里最大的一次冲突,父亲动手打了母亲,母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哭了一天一夜。虽然事情过后两人又和好了,可人心总有嫌隙,这些年眼看着他们相敬如宾,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年父亲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病房内短暂的僵硬气氛随着聂甄和顾庭深的到来而被打破,聂雯一瞧见顾庭深就说不出的紧张,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场,她至今都不敢和他有过对视。
“顾先生来了,坐。”聂明远瞧见顾庭深,紧绷的神色总算缓和了些,但这一声顾先生还是让聂甄感到别扭。
顾庭深微微颔首,也不见外,拉了凳子自己坐下,恰到好处地看向聂甄:“你今天处理交通事故耗费了不少精力,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聂甄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件事情,心里一紧张,最先的动作居然是先去看聂明远的反应,聂明远果然变了变脸色。
“我不是说了只是意外吗?还有什么需要处理的?”聂明远似乎隐忍着怒气,将视线转移到聂甄身上。
“我们也认为是一场意外,不过警察那边好像有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这或许是蓄意谋杀。”他刻意拉长了最后那四个字,不仅是聂甄和聂明远,在场的聂雯和余美玲都怔住了。
聂甄被顾庭深的话震惊地不知所措,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叮嘱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情,下一秒他自己反而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了,这家伙究竟存的什么心?
“胡说八道。”聂明远猛地提高音量,情绪突然激动,“我聂明远一生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人会来谋害我?这些交警我看是故意给我难堪,要坏我名声!”
聂明远连问都不多问一句,便一口咬定是交警无稽之谈,这令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聂甄几乎可以肯定,父亲这一举止分明是想袒护什么人,这个人或许就是那个开车冲撞他的人。
他居然要袒护凶手——这根本不是聂甄记忆里的父亲会做出来的事情!
顾庭深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淡笑:“听着的确像是臆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调查一下为好,刑侦队队长贺远之是我多年好友,如果聂总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聂明远脸色极差,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方才见到顾庭深还十分有神,这会儿已经面露乏色:“多谢,不过我想应该并不需要,我有些累了,聂甄,替我送送顾先生。”
聂甄自始至终都在观察聂明远的神色,以至于忘了看顾庭深的眼色。
午后阳光正烈,辣地晒在身上,聂甄被光线刺的睁不开眼,半眯着眼皱着眉头,直到顾庭深要离开时她才习惯性地拉住他的衣角,低着头不说话,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
顾庭深看了她半晌,才不紧不慢地撇开她的手,说:“不必担心,这一次既然没有成功,暂时就不会有第二次。”
“我父亲很有问题,是吗?”
他嗤笑一声:“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
她是看出来了,可看不明白,她看不明白顾庭深,也看不明白聂明远,明明都熟悉的不得了,偏偏隔着一层人心,谁都不把话说白。
“聂甄,你信我吗?”
顾庭深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震得聂甄倏然抬头。
相信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她很少奢求别人的信任,也亦不随意给予别人自己的信任。人心隔肚皮,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却问她,相不相信他。她看着他无波无澜泰然处之,其实他也知道她并不完全相信他,却还是选择亲自问一问她。
“我信。”
聂甄不知道自己从前如何,她只知道这是重生后的五年来,她第一次愿意告诉另一个人,她信,说不清缘由,看着他的眼睛时,就是莫名觉得自己信了。
顾庭深的眉眼渐渐舒展,轻轻抱了抱她,却什么都没再说。
从医院到城中村的居民处约莫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顾庭深一路堵过去,到达的时候将近花了四十分钟,比平时足足多出两倍的时间。他沿着逼仄的道路一走到底,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二楼。
四下无人,只有空气中的蝉声孜孜不倦地响着,阳光洒在斑驳的墙壁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苔像极了顾庭深记忆里的那个夏天。
他靠在暗处,垂眸盯着地面,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越来越近,他的嘴角不知不觉泛起了一抹阴森的笑,他想起的是,上一次见到这个人时还是五年前,在冷冰冰的法庭上极力为自己辩驳着,转眼间,隐姓埋名,他居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步履匆匆,转眼就要踏上楼梯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从暗处走来的那个人,像是突然遇到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