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筝清醒之后的第一个夜晚。
不多的稻草,破烂的棉被,无瓦无墙的窝棚,寒风凛冽的严冬……
乡亲们都不富裕,这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
秦筝想起自己已死之人,还能重活一世,实在幸运之极,实在没办法埋怨命运了。
只是十分担心身边的家人如何熬过眼下的艰难。
但她明白,此时最重要的,便是睡觉,恢复体力。
“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想起了《飘》中斯嘉丽的至理名言。
经过刚才一闹,睡觉时,她索性将三条蛇枕在了自己头上。
她迷迷糊糊,做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梦。
当梦见冰天雪地吃冰淇淋,冻得直哆嗦时,秦筝终于惊醒,伸手一摸,便发现,坏了!
冷彻心扉的阴风带来了半夜的寒雨,这下可是彻底凉凉,雪上加霜,凄凄惨惨戚戚了。
秦氏也惊醒了。
见雨声渐渐大了起来,她没有多想,喊道:“筝儿,文儿,音儿,我们将棉被顶在头上。希望雨很快能停,不会将棉被浇透。”
秦筝一听,忙和妹妹们将被子顶了起来。
起初,被子里层还是干的。被子顶在头上,被中还稍稍有些暖意。
不多久,外面雨点敲击被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渐渐的,被子里里外外便湿透了。
最后,外面下雨,被子里面也跟着下起了雨来。
秦氏只得将刚出身的小女儿搂在胸前,用她的身体帮小女儿遮风挡雨。
雨水冰冷刺骨,冻得所有人瑟瑟发抖。
更加难受的是,湿透了的被子黏嗒嗒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秦筝觉得呼吸困难,忙将被子顶高一些,以便能够呼吸。
秦文、秦音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将被子顶高了些。
母女四人,顶着下雨的被子,全身上下透湿。
冬日刺骨的冷雨顺着脖颈灌进身体里,冻得人上下牙直打架,忍不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秦音冷得直打哆嗦,哭道:“娘,我冷!娘,我冷……”
秦文懂事,留着泪打着哆嗦安慰秦音:“三妹乖,别哭,雨停了就好了。”
秦音听了,哭得更厉害了:“雨什么时候停啊?姐姐,雨什么时候停啊?我好冷啊!”
秦氏听了秦音的哭喊,望了望怀中的小女儿,又看了看身边的三个女儿,不禁哽咽道:“孩子啊,是娘对不起你们!是娘没用,没法保护好你们!都是娘的错!娘的错啊!老天爷啊!求求你行行好吧,不要再下雨了啊!”
一时太过激动,秦氏又不停地咳喘起来。
秦文见娘咳得厉害,忙去轻抚她的后背。到底只是八岁的孩子,这几天所遭受的,都是从前从未预见过的,无论多么懂事,此时,竟也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秦筝看着眼前的凄凄惨惨戚戚,不哀反怒,咬牙切齿,一双顶着棉被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硬生生将被中的雨水挤出一摊又一摊,直又滴到自己身上。怒气冲昏了她的头脑,连冷都不自觉了。
一时间,小小的窝棚中,风雨、泪水、哆嗦、怒气……混合成一团,真真令听者落泪,见者伤心。
正不知这漫漫寒雨之夜如何煎熬得过,秦筝警惕,远远听着,像是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便听见有女人的声音焦急说道:“秦家嫂子,下大雨了,你们还好吗?”
来人似乎是看到母女五人如此光景,吓了一跳,尖叫道:“秦家嫂子,秦筝……”
秦筝在被中又听得有男孩子的声音疾呼道:“娘,将油纸伞撑起来,再将被子掀开,让婶子她们躲在伞下!”
便听得外面细细碎碎之声,不一会儿,有人掀开了她们的被子。
一面掀一面听见女人心疼说道:“秦家嫂子,对不住啊!家中实在是连打地铺的地方都腾挪不开,不然,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娘儿母女在这里受苦遭罪啊!”
被子掀开之后,便有人帮她们撑起了雨伞。
秦筝看时,原来是村长妻子风氏和她的儿子风献。
风氏一面替她们撑伞,一面说道:“秦家嫂子,到我们家去吧!好歹有瓦遮头。”
秦氏听了,看了看孩子们,没有推迟,抱着小女儿便跟着风氏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打着雨伞,脚步踉跄地在寒雨中走到了风氏家中。村长早已在家中生了火,等着大家。
秦氏感激不尽。
众人都湿透了,风氏将压箱底的旧衣服、破被子一股脑儿全都翻了出来,才勉强够母女几人换上干爽的。
村长忙前忙后,居然给母女几人都倒腾出一碗面条来。
秦筝吃着面条,心中百感交集。当发现碗中竟还窝着一个鸡蛋时,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的眼泪,秦筝倔强地将面条吃完。
吃饱穿暖,瞌睡虫便自动上门。但村长家连厨房在内,才两间房。
实在是诚如风氏所言,连打地铺的地儿都腾挪不出来。众人只好就着火堆,胡乱打了一晚上瞌睡。
第二天早上,天终于放晴了,久违的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边,并不打算给人多少温暖。
秦氏一大早便咳个不住,风氏不放心,摸了摸她的头,烫手。
风氏这一惊非同小可,还在坐月子的人发热可是个大症候,便忙不迭地吩咐风献去请村里的冯老大夫。
秦筝早已起身,一大早也不怕冷,不知在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