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欢乐中带着一丝隐患的氛围中慢慢度过,时间越是临近上元节,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越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是因为太子的大婚就要在正月十六举行,二则是突厥的议和使团就快要到京城了。
突厥的议和使团是在上元节的前一天到达洛阳,在鸿胪寺的安排下低调地住进了位于城西的迎宾馆,为首之人是伊桑可汗的堂弟阿史那毕昂。洛阳城里上元节的氛围很是浓厚,四处可见造型各异的花灯以及言笑晏晏的百姓,这让刚刚来到中原最繁华的地方的突厥人啧啧称奇。
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少卿有意向他们展示泱泱大国的风采,笑道:“贵使来得正巧,明日就是我大齐一年一度的上元节,上元节并不宵禁,贵使不妨好生热闹一番。”
阿史那毕昂果然大感兴趣:“我曾经在书上读到过上元节的典故,这还是头一回亲身参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大齐开放包容,长安与洛阳两京更是云集天下行商,无论是什么民族的人都能在两京看到。洛阳百姓见这些胡人宛如乡巴佬一般看直了眼,不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鸿胪寺少卿一怔,没想到这位使节还是个文化人,倒是与他认知里的突厥蛮夷颇为不同。他面上的笑容更盛几分:“尊使,请尊使在迎宾馆暂住几日,后日是我朝太子殿下的大婚,待婚礼结束后,陛下自会召见你们。”
阿史那毕昂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们也听说了贵太子要大婚,伊桑可汗还命我们准备了贺礼。”
鸿胪寺少卿大喜:“伊桑可汗真是太客气了。”
将阿史那毕昂一行送到迎宾馆,鸿胪寺少卿没有多留,立刻返回鸿胪寺将接待的情况汇报给上官。
鸿胪寺对这次和谈持乐观态度——突厥使团的领头人是个文化人,肯讲道理就好,论讲道理,大齐的文官还从没有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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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永远是大齐最热闹的节日之一,官府不宵禁,百姓们可以在街上彻夜狂欢。两情相悦的青年男女也可以戴着面具,在月下来一场浪漫约会。
昭王府上上下下早就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多半是上门拜会的访客留下的。轩辕长修深得帝心,在朝中威望更重,从初七开始就不断有官员上门拜访,送了无数材质各异的花灯。
轩辕长修不在意这些,但也没有拒收,收一盏就命人挂一盏,到了正月十五,昭王府的所有檐角下都挂满了花灯,挤挤挨挨的,好不热闹。
瑞禾纠集了几个心灵手巧的丫鬟,关起门来糊灯笼。舞惯了刀剑的双手再拿起小银剪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得劲儿,瑞禾觉得自己的十指宛如铁杵一般,僵硬笨拙,哪像别的女子一般,十指翻飞如蝴蝶,一盏花灯转瞬间就有了雏形。
赤霄抿嘴笑道:“郡主,咱们府上这么多灯,还挑不出一盏心仪的?您瞧这琉璃心灯,多玲珑剔透啊!您何必还要费事自己做呢?”
瑞禾“哼”了一声:“我和阿仞约好了今晚出去玩,这盏灯是送给他的,我当然要自己做啦。”她说着话,手上力道没收住,刚刚糊好的灯面又弄破了一个大洞。
“哎呀!”瑞禾很是懊恼,垂头丧气道,“怎么又坏了。”
几个丫鬟忍不住相视一笑,承影柔声道:“郡主,您别急,离晚上还有几个时辰,您一定能做好的。”
天色黑尽,瑞禾陪轩辕长修用过晚膳后,就在她阿兄打趣的目光中,提着自己奋战了一整个白天完全看不出来是兔子的兔子灯,兴冲冲地前去赴约了。
她穿了一身胭脂红的袄裙,脚上蹬着小鹿皮靴子,一头长发也如除夕那晚一样,梳成了无数小辫,再用一只金环束起。
她与商千岳约好了在东市见面,昭王府离东市不远,她一路溜达过去,还顺手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脸上,心想,若是阿仞认不出来自己,定然要他好看!
东市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群以及琳琅满目的花灯,一路走来,还有卖各种点心吃食的小贩和表演杂耍的艺人。
瑞禾站在东市的中心,一边吃着刚买的冰糖葫芦,一边看两个杂耍艺人在表演吐火和胸口碎大石。大部分人都戴着面具,提着花灯,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但她很有信心,商千岳一定会认出自己。
正心不在焉地看着,忽然一道阴影朝自己笼罩下来,瑞禾抬眸望去,却是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郎君。瑞禾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随从,随从没有戴面具,露着一张与中原汉人迥异的脸,再瞧瞧这牛头郎君身上穿的翻领胡服,瑞禾蹙眉道:“突厥人?”
牛头郎君点头:“正是,我瞧娘子的装束很像突厥人,以为他乡遇故人,这才上前搭话,冒昧了。”
瑞禾点点头表示理解,那牛头郎君见她孤身一人,不由道:“如此佳节,娘子若是不嫌弃,可否与在下把臂同游?”
瑞禾正欲拒绝,忽听身后一人唤道:“瓶瓶!”
瑞禾大喜,立时转过身去:“阿仞!”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马面。
牛头郎君虽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喜悦,心情不由有些微妙:“这位是……”
商千岳老远就看到有个牛头在纠缠他的瓶瓶,听见他发问,语气颇为不善道:“告辞。”
牛头郎君越看眼前的马面越觉得不顺眼,马脸这么长,这小娘子怎么会看上他的?他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