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黑的格外早,用过晚膳半个时辰,永贞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就准备上床歇息了。宫女雅玉扶着她前几日撞伤还未恢复的胳膊往回走,一阵寒风吹来,掀起了她紧紧裹着脸的面纱。
“公主……”雅玉立刻伸手抓住飘飞的面纱,永贞怔怔地看着,缓缓抚上面颊。
轻微的刺痛传来,永贞垂下了眼:“雅玉,你说我的脸还能好吗?”
雅玉面色紧张,连忙安慰:“回公主,一定会好的。陛下已经为您找了最好的大夫,正在连日赶来帝京的路上,没几日就到了。”
“最好的大夫?”永贞轻轻笑了,喃喃道:“最好的大夫也比不过有心人的手段啊……”
雅玉疑惑:“公主,您在说什么呢?”
“无妨。”永贞用手盖住半边脸颊,挡住了脸上足有两寸长的褐色伤疤,眼神淡漠:“回去吧。”
雅玉直觉不对,看着永贞的神色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无法,只得闭口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她能看到这些?
明笙站在她们身后的墙根下,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永贞毁了容貌,所以人人都以为她是心灰意冷才跳了湖,那么也就怪不得春和嬷嬷刚开始喊着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皇帝也是这么想,并且不愿意再刺激永贞才匆匆处置了宫女。
可是,永贞有那样一个风姿卓绝的父亲,又是他唯一的子女,怎会轻易寻死?
明笙思索一瞬,身随心动跟了上去。
画面一转,雅玉吹熄了蜡烛到耳房休息,殿里只剩下一个睡在脚踏上的小宫女和躺在床上发出轻微呼噜声的永贞。
明笙凝视着床上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心情有些复杂,看见“自己”的死亡过程总是感觉不舒服的。
正在她仔细观察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是自然的睁开,而是瞪得大如铜铃,撑到了极限爆出了血丝。
明笙后退了一步,看着她僵硬地跨过小宫女的身子慢慢走出殿门。
深夜寒风大作,吹得衣角猎猎作响,永贞却像感觉不到寒冷似的,挺直了脊背直直地走向离宫殿不远的玉液池。
明笙皱眉,觉得这情状像极了话本子里和南疆传说中的一种神异物种,僵尸或是一种中了蛊毒的药人。
池边一道黑影闪过,明笙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虚影状的身子却忽然被固定在了原地。眼看着那道黑影逐渐靠近永贞,凑着耳朵说了些什么,下一刻,永贞便一脚踏出,落进了池里,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像极了心灰意冷自尽的模样。
可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明笙挣扎了一下,冥冥中却被困在了原地。片刻过后,一盏灯笼裹着微弱的烛火飞快地靠近了玉液池。
是那个睡在脚踏上的小宫女。
明笙看到了她的正脸,正是那个被拖下去斩了的替罪羊。
之后的顺理成章,宫女发现公主跳下了池塘,慌张的大叫,半个皇宫都亮起了灯火。皇帝急急赶来,看到的是浑身冰水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义女。
其实已经死了。
明笙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宫女发现永贞的时候已经死了,只是御医诊脉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这副身体,神智虽然没有清醒,脉象却已经逐渐恢复。
借尸还魂,李代桃僵。世间竟真有这般神鬼异事,想来她上辈子对这些神神鬼鬼向来嗤之以鼻,没想到如今亲身所验不得不信。
画面停止在皇帝大发雷霆的一幕,明笙只觉一阵晕眩,眼前黑漆漆的一片。
一个虚软而空灵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人死如灯灭,我替你保留了这唯一一点碎光。你的命不该止步于此,替我查出真相大仇得报之后,这具身体就是你的了。”
“永贞,”明笙平静回问:“你知道害你的人?”
那个声音已经逐渐远去:“我已入黄泉,再不管人间乱事,这段记忆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身为帝王之师,你替我报仇不会费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最后八个字轻柔得像是飘散在风里,明笙却听得一清二楚。
还未来得及思考,眼前光华一闪,显现出雅玉清秀的脸。
“公主,您醒了?”
紫金钩,羽纱帐,自从永贞出事以后帝王恩宠更胜。像是要弥补照顾不周的过失一般,宫殿里的一应用具照比皇子,惹得宫里宫外议论纷纷。
明笙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子。
雅玉立刻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招呼新来的小宫女把地龙烧得旺一些,一边拧了帕子给她:“公主,永宁公主听闻您落水受伤特意前来探望,已经在暖阁等候多时了。”
“不知是来探望还是来落井下石的。”明笙轻笑一声,昨日她已经听嬷嬷说了这位永宁公主平日里与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如今一听说她出了事就巴巴的赶来,不过是想看笑话罢了。
雅玉听了这话问道:“那奴婢去回了她?”
明笙摇头:“不必,就说我刚起身,抹了修容的膏子再去,别伤了她的眼睛。”
这话和永贞以前的风格大不相同,雅玉惊异了一番,仔细看了她脸上清冷的神色,忽然觉得公主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
以往的永贞虽然淡漠,骨子里却有着书香世家惯有的清贵傲气,入了宫之后也没有半点变化,反而因为寄人篱下更加外放了几分。永宁公主看不惯她这副模样,每次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