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进虽是因战功起家的军方大佬,却绝对不是个没有眼色的。好比就算不会作曲填词一样,并不会妨碍你听歌。悼念耿超的《满江红》与为杨耀撰写的挽联一出,便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在长安广为流传。前来祭拜三位殉国将帅的各色人等本就络绎不绝,一时之间,更是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涌来。在祭拜英烈的同时,少不得“顺便”观摩鉴赏一番杨致的大作。
新鲜出炉的诗词挽联,毫无意外的在第一时间里传入了宫中。金子善奉旨命人前去誊写送来,忍不住暗暗大加赞赏,但心下也颇感忐忑:难道那位大爷还嫌名头不够响么?还嫌皇帝不够闹心么?这般显摆招摇,您这到底是想要唱哪一出啊?
赵启在先帝的刻意保护之下隐藏极深,并非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只是智计、心术远比同龄人老成而已。反复品读之下,嘘声长叹道:“悼念耿超一词固然气壮山河、大气磅礴,为杨耀所撰挽联亦是慷慨激越,令人荡气回肠!……朕不得不承认,杨致确有不世之才!”
金子善附和道:“奴才也以为,但凡杨侯所作,无一不可传世。如今在长安城中,说是一时纸贵也不为过。诸多王公显贵、富商巨贾,不惜重金欲求杨侯一字而不可得。杨侯早年手书的名刺请柬,纵仅寥寥十余字,每张都已炒卖至五万两以上。即便如此,仍是有价无市,堪称一字千金。”
赵启恨声冷笑道:“朕这个姐夫富可敌国,势若王侯。区区几个散碎小钱,他怎会看得上眼?朕为三位殉国将帅举行国葬规格的丧仪,不想倒为他人做了嫁衣,还不如杨致一首悼词、一副挽联来得风光!他这般处处与朕作对,到底想干什么?!”
金子善心道好话坏话都是你说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好友身故,作词作联以表哀悼之意。纵有佳作传世,无论哪朝哪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怎地唯独他杨致就作不得?先帝在朝尚且还对他半哄半骗的拉拉扯扯,您怎么就横竖看他不顺眼呢?……是人就会有脾气。杨致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莫非一定要逼得他一走了之、悍然自立,您才甘心么?
婉言劝道:“自古皆是恩出于上,奴才相信,世人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奴才以为。杨侯应该只是有感而发,皇上或是有所误会。”
赵启烦躁的道:“朕还没有昏聩到见了风就是雨的地步,你只管放心。眼下最大的难题,首先还是筹措银两以备急需,其次便是突厥方面如何善后,如何应付南楚的战事。三位殉国将帅的丧事已毕,什么追封恩恤那都好说,几个难题委实是再也拖不得了。——难道又要朕拉下脸皮去问杨致?难道大夏的文武重臣都死绝了么?”
事情总会要解决,不过在时间与耗用上付出的代价不同罢了。如果不能摆正对待杨致的态度,八成问了也是白问。要知道。如今你手里的本钱实在有限,他压根儿就不用求你什么!
金子善谨慎的道:“皇上,奴才几日之前便曾说过,杨侯向来思虑缜密,见事长远,谋划周详,谏议之事罕有落空。皇上胸怀宽博,若觉杨侯谏议确有可用之处,不妨择而纳之。”
赵启默然半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知这厮究竟会提出什么条件?朕是该与他好好谈谈了。”
皇帝在为杨致而烦恼纠结的时候。徐文瀚、秦空云、杨致、卫飞扬等兄弟四人在杨府重又聚首小酌,热议的话题自然是一夜之间传遍长安的悼词与挽联了。
卫飞扬连连拍案称赞,感慨的道:“三哥当真是好本事!诗词楹联我也读得多了,偏生只有你作的。要么能够直触心底,要么能撩拨得人热血沸腾!竟然无一不是传世之作!只可惜你要好几年才作上那么一两首,不过瘾,不过瘾啊!”
秦空云笑道:“若非适逢乱世,三弟就凭这么一手,博个绝世才子的名头想必易如反掌。也可作为安身立命之资。”
杨致腹中的经典诗词本就存货不多,用一首就少一首,岂能随便挥霍浪费?乱世求存靠的智计与拳头,若是做个混饭吃的文抄公,等于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了。
不以为然的道:“有道是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你们以为像是倒腾大白菜似的,随时可以张嘴就来啊?我既不需靠这个搏名,又不用靠这个吃饭,再说物以稀为贵嘛!”
徐文瀚永远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气,或是出于职业习惯,也总是想得更深一层:“常言道,胸有沟壑万千,面上风轻云淡。也就是你,换做别人,还不知会落到怎样的境地!你所作的悼词与挽联,好倒是极好,可不知皇上会作如何感想?”
杨致反唇相讥道:“你都风轻云淡了那么久,每日故作高深的板着一副死人脸,就不嫌累得慌?你不就是想说,我此举大有向军方卖好之嫌,愈发会招致皇帝对我的猜忌?”
徐文瀚讪讪一笑:“乱世事主为臣,既要一展抱负有所作为,也要懂得明哲保身。能屈能伸,进退有度,并无错处。”
秦空云疑惑的问道:“这么说三弟那日在御前自荐,是反其道而行之,以进为退?……皇上还会用你吗?”
徐文瀚苦笑道:“你说呢?皇上还敢用他吗?”
“会。一定会。”杨致肯定的道:“皇帝是个聪明人。年纪轻轻的登基未久,就敢于调动十数万夏军精锐,精心策划剿杀索力,足以证明其野心勃勃。与突厥的大战,近乎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