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站在叶督军旁边。
叶督军自己又抽出一根雪茄,裁开点上。
我这把年纪了,突然再结婚,会不会引人嘲笑?叶督军突然问司行霈。
司行霈道:肯定会的。
叶督军不满瞪了他一眼。
这么会聊天的人,真想一巴掌拍死。
司行霈慢慢吐了一个烟圈,道:咱们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会引来乱七八糟的评价。
哪怕是你呼吸,都会有人骂,这就是位高权重的背面。然而,哪怕再骂,也不敢当你的面说。
叶督军一下子就释然了。
的确,瞻前顾后是毫无意义的。
司行霈又道:我曾没想过婚姻。
叶督军看了眼他。
我那时很混账,就想找个军阀家庭的女孩子。对婚姻和妻子本身,我一点善意也没有。娶回来,摆放在那里,敢对我指手画脚就灭了她全家。司行霈道。
叶督军一口烟差点呛了自己。
他翻了个白眼:混账玩意!
对,就是个混账。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枪击,轻舟在枪林弹雨里救了我的命。他道。
这一幕,他至今记得。
她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踏踏实实把自己填入了他的生命里。
那时候我就想,每个人都惜命,求生是一种本能。女本柔弱,这样柔弱的女孩子,肯为了我拼命,我此生还求什么?司行霈道。
于是,我从那个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我要婚姻,要忠诚,要把我的妻子放在最高的位置顶礼膜拜。司行霈道。
叶督军沉默听着。
司行霈也停顿了片刻,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敢连命都不要的女人,你一生遇到了几个?这都不抓住,跟傻逼有什么不同?
叶督军这次,没有脾气。
你如果想结婚,我就祝福你。司行霈道,当然,每个人的情况不同,老夫少妻,你如果感觉自己力不从心......
好好的一席话,到了这里就全部破功了。
司行霈被叶督军打出了军医院。
又过了两天,叶督军接了六姨太出院。
她的身体还不是很好,走路时气喘得厉害。
叶督军将她抱回了房间。
家里的佣人不知道这出,只当六姨太是临时病才住院的,都小心翼翼的。
让众人都离开之后,叶督军坐到了六姨太旁边。
六姨太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满心的情绪,几乎要爆炸。
不过,她确定自己是捡回来一条命了。
那天督军的话,到底是他真的说了,还是她自己做梦呢?
这个问题,在她脑袋比较清晰的时候,困扰着她。
你有什么想法吗?叶督军开口,像对待下属那样严肃,问她。
六姨太紧绷的精神,让她抬起了头。
看着叶督军的眼神,她想着逃避实在没什么意义。
我......感谢督军饶了我的狗命。她道,我什么都听您的,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做叶夫人呢?叶督军问她。
六姨太懵了。
这句话,字字清晰,落入了她的耳朵里,没有哪一个字是模糊的。
她却愣是没听懂。
她的脑浆,好像成了浆糊,在她需要脑子动一动的时候,它们死活也不肯被搅动半分。
于是她木木看着叶督军:我没听懂。
就是字面意思。叶督军道,你可以拒绝,也可以答应。拒绝了很轻松,以后还是后宅的姨太太,躲起来过点小日子。
答应了就比较麻烦,叶家家大业大,琐事足够你每天忙碌的。既是叶夫人,也是督军府的女主人,事事需得谨小慎微。
六姨太的唇微微开启,似乎是合不上。
她又想起了叶姗的那番话。
难道,她这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然而,六姨太一辈子没走过运,从小就受过无数的苦难。
当老天爷突然给她一个大饼时,她感觉不真实,也觉得她没这样的福气去承受。
哦。她胡乱应了声,就像上学那会儿突然被教员点名,要她二选一,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选,就决定选一个看上去比较真实,我还是过点小日子。
说罢,她才想起了,这是拒绝了督军呢。
六姨太的额头微微冒汗。
这焦虑和难受劲儿,比她当初决定自尽都要厉害。
叶督军冷笑了下。
他呵了声:你连死都不怕,连日本人也敢算计。买好护照,准备好逃亡的东西,连我也敢戏耍。如今,却不敢接下重担?
这是一回事吗?
六姨太感觉不是。
头一回走这么大运的六姨太,好像踩了高跷。
虽然很高,可她走不稳啊。
这不是她的路。
给你的!叶督军拉了她的手,拒绝?你还真敢!
说罢,他站起身走了。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六姨太才回神。冲到脑海里的热血慢慢退下来,她的脑浆也似乎灵活了几分。
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问自己:刚刚督军是疯了吗?
掌心有个小绒布盒子,膈着了她。
低头打开,那钻戒冰凉的光,毫无预兆刺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脑袋再次翁的炸开了。
良久之后,她慢慢靠着床板,心中一万个念头跑过,只有一个念头慢慢停下了脚步:我要平步青云了。
真是......
此生第一次,这么幸运。
喜悦在那个乱七八糟的情绪里,慢慢的怯生生的,伸出了头,看向了她。
叶督军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