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淑娘的脚步声远了,碧影道:“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其它的我们改日再聊。”
“嗯。”靳寻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碧影突然叫住他:“等等!靳神医,关于我的身份,希望你能瞒着涤江。”
靳寻顿了顿脚步,提醒她:“我自然不会说,我想桑兄也希望你亲口告诉他,只是不要让他等得太久。”
他大步流星地离去,一切复归平静。
碧影捏着翟符,心中千回百转,翟符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就像她这些年沉沉浮浮的命运。
她出身于东宫,父为太子,母为储妃,即便年幼没有封号,阖宫上下人人也要规规矩矩地称一句东宫郡主。
太子女封郡主,景承年间,仅有这一位郡主。
养在深宫大内,出入九天阊阖,若那既定的轨迹没有变,她会从郡主变成公主、长公主乃至大长公主,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百姓奉养,永远不用去管什么民生疾苦。
只是后来拿云楼坍塌了,她的世界天翻地覆。没有父亲母亲相伴,自小生长的锦绣堆也变成了黄金笼。她一遍遍地问自己,也问别人,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可是得不到答案。
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的疑问、苦楚和怨恨都无处投放。
皇爷爷一见她就伤心,皇宫也不再是她可以横行无忌的地方。在现实面前,肆意妄为的小郡主学会低头的同时,也学会了及时抓住面前的每一份幸福,因为曾经不知珍惜的、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连声招呼都不打,说失去就会失去。
碧影倚在门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桑涤江才回来。他牵着之前留在金陵城的那匹骏马,马背上驮着鼓鼓的行囊,是新购置的一些必备的衣衫被褥。
“涤江!”
碧影嗅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觉得莫名心安,欢喜地唤了他一句。
桑涤江眸若星辰,几步走到她面前,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没戴幂篱,只蒙了面纱,难得露出一头乌黑秀发,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将手搭了上去。
她有些意外,顺势抓住他的手,然后揽上他的脖子,在他颊边轻啄一下,笑吟吟道:“晚上那么冷,不要守在外面了。我只在乎你,其它人怎么看我,怎么说我,都没有关系。”
他含糊道:“我们……还没有成亲,同室起居……实在不合适。”
她舔了一下唇,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这个古董。”
桑涤江哭笑不得,见有人看过来,立刻拉着她入内。将单手提着的食盒放在案上,似笑非笑道:“我这个古董带回来的酒酿元宵,你大概是不愿意吃了。”
“酒酿元宵?!”
碧影一听到这几个字,馋虫立马被勾起来,其它的也顾不上了,软软祈求道:“涤江,你快帮我打开!”
桑涤江笑睨着她,一动不动。
碧影等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微微有些疑惑,心念一转,已然明白缘由:“你该不会是记恨我说了那两个字吧?我就随口一说,我这说者无心,你这听者也就不要在意了嘛。”
桑涤江还是没动。
“你买了这个,是紧赶慢赶赶回来的吧?一会儿它要是凉了,不光辜负了你的心意,我吃了也要胃疼,你忍心吗?”
桑涤江轻叹一口气,笑着替她打开食盒。
碧影捧着还有几分余热的酒酿元宵,得意地笑了笑,哼哼,欺负我看不见是吧?你还不是要心甘情愿地被我奴役!
吃完酒酿元宵,碧影只觉心满意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好吃么?”
碧影点点头:“那是自然,可惜你怎么都不肯尝一口。”
桑涤江在她对面坐下,正色道:“吃完了,就谈些正事,昨夜我与靳兄说好了,他今日会给你诊治眼睛。”
“好。”
靳寻医术精湛四海皆知,她抱着很大的期望,可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些惶恐,害怕会空欢喜一场,害怕连他都治不好,就真的没有希望,更害怕穷尽一生都没有机会看桑涤江一眼。
她托着腮,浅笑道:“涤江,我真想看看你。”
想看看她亲自挑中的郎君,是怎样的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是怎样一举手一投足间就叫江南的女孩子们失了魂。
桑涤江也笑了,悠悠道:“只怕真正的涤江比不上姑娘想象中的涤江。”
她拍拍胸脯,特别义气地说:“放心,我不会嫌弃你,就算你只是长的马马虎虎也无妨,反正我已经认准你了。”
此言一出,不光桑涤江怔了一下,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怔忡。
要见过多少人,错过多少人,才能认准一个人。
碧玉年华,对很多小姑娘来说,还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如此干脆直接地告诉他,她已经认准了他。
这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欢,也是给予了全部信任的喜欢,喜欢到不惮于坦露所有的心思,只因她相信,他不会辜负这一场爱慕。
桑涤江沉默半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他嘴唇翕动着,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此情此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涤江,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也知道未来会有危险,周圭余党本就纠缠不休,如今吴琚必然也已知悉你与南园有关,依他的性子,肯定要赶尽杀绝。说真的,我很害怕,他什么肮脏手段都使得出来……可是涤江,我一定要告诉你,你活着,我喜欢你,若你死了,我还是喜欢你,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