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的惊诧与疑惑到底抵不过旅途的劳累,等杜容芷睡醒过来,已是申时。
屋外隐约传来低低的话声,还夹杂着一两声女子的抽泣声……杜容芷拥着被默默听了一会儿,才起身下了床。
等青荷从外头进来,就见杜容芷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妆台前,手里握着什么东西看得出神。
她怔了怔,忙倒了杯热茶,走上前笑道,“少夫人怎么这么快就醒啦?奴婢还以为您会多睡一会儿……”
杜容芷方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方才外面怎么那么吵?”
青荷笑容一顿,飞快打量了杜容芷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才心翼翼地开口道,“是傅姨娘……想来给您请安,已经被奴婢打发了。”
杜容芷点零头,瞥见她一脸忐忑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好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傅氏来就来吧……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况大家一个院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还能跟她一辈子不照面不成?也值当把你紧张成这样。”
青荷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奴婢只是怕坏了您的心情……”
杜容芷笑着摇摇头,随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抿了两口。
青荷总算放了心,这才注意到杜容芷放在妆台上的东西,不由好奇道,“这耳坠不是孙姐满月那日您掉了一只的那个么……”
杜容芷面上笑容微敛,轻轻嗯了一声。
青荷不明所以,惋惜道,“这耳坠子好看倒是好看,可惜丢了一只……奴婢记得这还是当初少夫人怀孙姐,老夫人赏赐的……”她顿了顿,不无自责道,“都是奴婢失职,明明第二日一早就该派人去寻,偏又给耽搁了……”
杜容芷默了默,把茶盏递给她,淡淡道,“那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怪不得你。”
仿佛一切都是在那发生了改变——从她与宋子澈在园中的偶遇,宋子循莫名其妙的求欢,莞儿突如其来的高烧,再到宋子循被傅氏带走……
如果宋子循一早就猜忌她跟宋子澈的关系,那那晚他的反常表现——
杜容芷拿着耳坠的手紧了紧,再松开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淡漠,“安嬷嬷呢?怎么一直没见着她?”
青荷没留意到杜容芷的变化,笑着解释道,“安嬷嬷正在厨房亲自教临溪跟丝瑶她们熬汤呢。”
杜容芷皱了皱眉,“厨房里那些活计……”
“少夫人放心,安嬷嬷知晓分寸的。”青荷忙笑道,“再将来少夫人跟爷去了任上,总归不比家里这么多下人服侍,如今嬷嬷让她们多学着些,以后也能更好地伺候您跟大少爷不是?”
“适可而止吧……”杜容芷意兴阑珊地笑了笑,把耳坠丢进匣子里,“何况她们能不能把爷伺候好……也不在这上头。”
青荷抿了抿唇,“少夫人……”
杜容芷无所谓地摆摆手,“我随口罢了,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些……”她顿了顿,“再者你不也听太医过么?我的身子骨虽差了些,可只要仔细将养着,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怀上孩子的。”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也不知是给青荷还是给自己,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我还会有孩子的。”
青荷鼻子一酸,忙点头笑道,“可不是?等将来少夫人和爷去了外头,心情也畅快了,负担也轻快了,身体自然就跟着好了,到时定会给爷再添几个漂亮的姐,少爷的。”她边着,边走上前,轻车熟路地从匣子里挑出支金镶玉蝶恋花发钗,麻利地给杜容芷插在发间,“现下少夫人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怎么跟爷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杜容芷看着镜子里发钗上轻轻颤动着翅膀,仿佛随时要飞走的蝴蝶,轻蹙了下眉头,正要开口,就听见屋外响起一阵问安声,紧接着门帘掀起,宋子循半低头走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子里已经燃上她惯用的熏香,恬静的气息在鼻尖丝丝萦绕,杜容芷朝门口望过来,四目相对,宋子循心里不觉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有她在的地方,总是好的。
“睡醒了?”他朝她走了几步,待看清杜容芷发间耀眼的蝶恋花发钗,眼中笑容越发温柔得能把人溺死。
杜容芷也知道他看的是什么,欲伸手摘下来,又觉得好没意思,最后只是轻轻扶了扶发钗,低声道,“是。”
“身上还觉着乏累么?”
杜容芷笑着摇摇头,“睡了一觉,倒也还好。”
宋子循颔首,温声道,“祖母刚命人过来传话,是今晚在景辉苑设宴为你跟莞儿接风洗尘,你若是休息够了,咱们现在便过去可好?”
杜容芷点点头,“好。”
……………………
等这边收拾妥当,莞儿那厢也睡醒了,杜容芷又命乳母把孩子包好,夫妇俩这才带着女儿一路往景辉苑去。
待到了宋老夫人那里,才发现三位夫人并宋子熙夫妇已经早来了,正在陪老夫人闲话家常。众人一一见礼之后,宋老夫人赶紧叫人抱着莞儿上前给她瞧。
莞儿似乎生是个快活性子,见一群人围着她瞧,也不露怯,只含着手指弯着眼睛咯咯咯直笑。
宁嬷嬷见状不禁笑道,“老夫人您快瞧,孙姐直冲着您笑呢!”
宋老夫人看了也觉喜欢,亲自接了莞儿抱在怀里,果然就见这家伙脸上笑容更甚,咧着嘴儿咿咿呀呀,像是要跟她话似的,心里更觉喜爱,亲了亲莞儿肉嘟嘟的脸,乐呵呵道,“我们莞儿这是还记得曾祖母呢,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