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柏醒来的时候,日光已经微微西斜。她砸了咂嘴,只觉得喉头像是哽着千言万语,说不出来,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晃了晃脑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扔下不管。一骨碌从蒲团上爬起来,蹦蹦跳跳的就要出去玩。
只是刚一出屋门,就见到羽清真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望着院子中央的那些灵草,似是在出神。
虽然知道师父已是渡劫期,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师父的耳目,但卷柏还是想要偷偷从师父身边溜出去。
“卷柏,要去哪?”
果不其然,还是被师父注意到了。
卷柏立刻扑到羽清真人怀里,撒着娇说道:“我想出去玩,师父,就让我出去吧。”
羽清真人被她扑了个满怀,也不生气,轻轻抚着她的头,说道:“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就知道玩。功课可都做完了?”
卷柏有些心虚,她方才似是在打坐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着了个冰棺美人儿呢。此时却还是壮着胆嘴硬道:“做完了!师父,我可认真了,从早上一直修炼到现在呢!”
本以为师父会敲她一个暴栗,却不想师父只是轻点了点她的眉心,微微叹息着说道:“你这样子,将来可如何是好。”
卷柏不知师父为何突然这般感慨,只是又揉在师父怀里,撒着娇说道:“师父,就算将来师父羽化登仙了,不是还有师姐嘛。”
羽清真人想着之前从卷柏体内冲出来的那股气息,心中的阴翳始终消散不去,只是轻拍了拍卷柏的头,放她去玩了。
看着卷柏出门时,羽清真人还是忍不住在她身后连声嘱咐道:“这里不比在咱们自己宗里,跑慢些,莫要冲撞了别派长辈。”
卷柏听到师父放她出门,一颗心早就飞出去了,哪里还听得到后面的话。
天青门作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即便是试炼大会召集了天下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门派来参加,分给各门派的住所和活动空间都还充裕得很。卷柏从小院儿里出来,一路都不曾遇到过什么人。
她心里想着那株结出灵识的松树,还从未见过,想去看一看。
卷柏蹦蹦跳跳着往那棵松树的方向去了,可是远远的就见到那株松树下面站了个人。
离得有些远,模样看不大真切,只能看出是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
卷柏常年待在宗中的小山头上,几乎不曾见到过什么生人。但她并不认生,看到有人反而更加高兴,心里只想着原来也有人和她一样好奇这株松树,禁不住想要过去攀谈一二。
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正想要打个招呼,却见那个女子先转过身来。
卷柏从来不曾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如乌的青丝柔顺地垂下来,衬得雪白的肌肤像是在发光一样。眉如新月,眸若清泉,鼻梁微挺,流畅的弧线一路下滑到薄薄的两片唇——此时正紧紧抿着。
“你真好看。”卷柏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完全忘了她连招呼都还没和人家打过。
“刚才和你搂搂抱抱的那个女人是谁?”薄薄的两片唇一开一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好看的眉眼中,幽怨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
卷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着脑袋前看后看,左看右看,这里分明只有她和眼前的白衣女子两个人。
那女子却在卷柏左右查看的时候上前一步,拉起了卷柏的手。
卷柏只觉得手臂被一只微凉的手牵起,柔荑般的手指贴近她的掌心,和她十指相扣。
一股淡淡的黑色气息夹杂着些许如轻薄白烟的气息自两人身上激荡出来,缓缓向四周扩散而去。
卷柏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切倏忽暗了下去。低下头,猛然发现刚刚还被牵着的右手,此时正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
顺着长剑看去,只见长剑的剑身刺入了一个胸膛,伤口处并没有刺眼的鲜红,只有凝如实体的灵气缓缓流淌出来。
卷柏松开剑柄,踉跄地退后了一步,抬起头来,入眼的,是她刚刚才惊叹过“你真好看”的那个女子。
一股近乎绝望的悲伤侵入她的心房,哽在喉咙上的话,像是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可是说什么呢?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女子。
卷柏闭上眼睛晃了晃头,重新睁开,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那女子仍旧站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目光清冷,抿着唇,淡淡的看着她。
刚才的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叫百里雪。”那女子先自报了姓名,却转过身去,然后才问,“你叫什么?”
“我叫卷柏。”开口时,卷柏才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哑着,脸颊上也觉出些湿润的感觉来。
抬手擦了一下侧脸,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百里雪转过身来,递上一方帕子:“擦擦眼泪吧。”
卷柏倒也并不客气,接过来之后擦了眼泪,看着帕子已经湿了,干脆决定先不还回去,说道:“帕子弄湿了,我回去洗了再还给你。”
“帕子你留着吧,算是我‘第一次’见面就吓哭你的赔礼。”第一次三个字在百里雪的舌尖打转,留下满心酸涩,却并未在脸上露出半分来。
卷柏的那股突如其来的悲伤来的莫名其妙,所以去的也快。此时擦了眼泪,听百里雪这么说,脸颊不觉有些发热。她刚才第一面见到百里雪,竟然就对着人家做起梦来。她怎么说也是个修真之人,莫名其妙的站着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