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约摸两个时辰,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赵府。
赵家在整个扬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走到高大的红木门前,红莲默数着脚下的七层台阶。
台阶下摆着两尊丈高的大石狮子,门外站着四个体格健壮的护卫,门内另有四名衣着整齐的家丁。
戒备如此森严,堪比皇帝的私人行宫。
洛红莲只知道赵家大,但并不知道赵家究竟有多大。
“恭迎大小姐回府!”
跨过一尺多高的门槛,进得院子,家中大小奴仆,按照级别分立两列,中间开出一条道路,齐齐弯腰行礼,直到他们从中间走过,方各自直起腰身,整整齐齐地转过身来,面向前方。
洛红莲细细回味这一声问候,真心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春夏,冬雪,你们两个,带红莲去换洗。”
“是,大小姐。”
这一次,红莲听得真真切切,她们唤的,确确实实是大小姐。
她原来是个女儿身么?
为何会这般的失落呢?
洛红莲顿时只觉得天空失了颜色,一点也让人欢喜不起来。
“大小姐,老爷找你。”
红莲转脸望着她,刚想说些什么,她却忽然循着那声音转过身去,急急跟着一道去了别处。
“红莲姑娘,请随我来。”
春夏的声音,特别温柔。
红莲低头望了自己一眼,她这一身脏兮兮,竟比这些奴婢还相差甚远。
洛红莲从未在第二个人面前脱过衣服,更何况春夏与冬雪,仅仅是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洛红莲态度坚决,死死抓着又脏又破的衣服不肯松手。
春夏与冬雪二人相视一眼,福身退了出去。
“你看她,活像一个乞丐。”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红莲正坐在木桶中认真沐浴时,忽然听得门外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小姐这是哪捡来的丫头?”
“你小声点,当心被她听了去。”
“听就听,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一个春夏,一个冬雪,洛红莲悄悄记下了二人的名字。
这一身黄蓝相间的衣裙,穿在洛红莲身上,与之前相比较,全然像是换了个人。
不一会,便另外有人前来,告知红莲到前厅面见老爷与夫人。
红莲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一路到了前厅。
门的另一侧,一位青衣女子快步走来。
一身青衣撒金花,肤若凝脂,眉若远黛,头上的金珠步摇一步三晃,煞是好看。
红莲定睛一看,原是赵大小姐。
她女扮男装的时候,竟完全看不出她是个女儿身。
如今换回一身裙褥,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红莲。”她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一番洛红莲,微笑道,“真漂亮!”
她轻扯了下嘴角,抬手帮红莲理了理掉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接着对红莲说道:“忘了告诉你,我叫灵萱,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也可以学我爹娘,唤我一声萱儿便好。”
“好......灵萱......”
洛红莲抬眼望着她深邃的眼眸,心头那股莫名的失落感仍未消失殆尽。
“走,带你去见见我爹娘。”
赵灵萱温婉一笑,一把抓起红莲的手,朝着前厅门口走去。
进得厅堂,只见赵灵萱的父亲坐在主座上,母亲安然站立在一旁。
“爹,娘,这就是洛红莲。”赵灵萱松开红莲,转脸对她说道,“红莲,这是我爹,扬州城刺史赵贵赵大人,那个是我娘,亦是我的生母。”
红莲上前一步,看着那夫妇二人,微微福了福身,说道:“红莲见过赵大人,赵夫人。”
“你,是何许人啊?”
赵贵不满地朝红莲抛来一个白眼,好像红莲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看得惯的。
“红莲家住在荆州城一水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红莲有些怯懦地回答说。
见红莲呆立在那里,赵灵萱上前引她入座,笑着对她说:“红莲,坐下说话吧!”
二人在同一张桌子旁分别坐下,赵灵萱向门口的丫鬟摆手,嘱咐她说:“沏壶碧螺春。”
“荆州哪里有个一水村?怎么老夫从未听闻?”
赵贵端起面前的一盏茶水,一手捧着茶杯,一手捏起盖子拨了一拨,有些烦躁地将那盏茶重新放回了原位。
赵夫人慌忙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连忙上前,端走了那杯冷掉的茶水。
赵灵萱转了转眼珠子,笑着对赵贵说道:“爹爹,一水村可有名了!因为他们那里,有一位专门教人捉妖的道士!此人非常厉害,远近闻名!对吧红莲?”
“啊?是是......”
红莲的反应慢了一个拍子。
赵灵萱收回一半的笑脸,转过脸,望着赵贵说:“爹!我们赶了好几日的路程,实在困倦得紧,有什么话,能否改日再说?”
“是啊老爷,萱儿这一趟,去了那么些个日子,实在是辛苦的很!”
赵夫人亲自奉上一盏热茶,赵灵萱这一程,可把她这做娘的心疼坏了。
赵贵叹了口气,接过茶,小啜一口,没好气地说:“我赵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都能进来的?更何况,你要同她交朋友,我这个做老子的,还不能问个清楚吗?”
原来他是在顾忌这个,难怪赵灵萱会故意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