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气温一天天热起来,狗蛋儿娘从灶屋搬了桌椅出来摆在院子中。
狗蛋儿抱了毛豆坐在板凳上,被解了锁链的大黄狗流着哈喇子在桌下乱蹭,一家人亲亲热热在院子里吃着晚饭。
今天的毛豆看起来精神头格外好,小尾巴都摇动起来。连狗蛋儿轻轻触碰它的伤口都没有反应,仍旧不停舔舐着自己的毛发。
“臭美的小家伙,今日怎么如此沉迷梳妆,倒真像个女孩子了。”狗蛋儿坏笑着挠毛豆头顶的毛发,瞧它着急又够不到的样子,“哈哈,舔不到了吧,看你怎么整理自己头顶的乱毛。”
虽是这么说着,和毛豆逗弄一番后,狗蛋儿还是乖乖帮毛豆恢复了美美的发型。
毛豆这么活泼,腿伤大概要完全好了。狗蛋儿本该开心,忧虑却逐渐遮住心头快乐的阳光。
在毛豆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呢?
动物的世界里,他是一只没有毛的两脚兽,还是它的救命恩人,还是它的主人呢?抑或,是个根本不在乎的奇怪生物?
这些日子里,狗蛋儿努力让毛豆记住自己。他给毛豆起了名字,教会它听到名字就要有反应;除了日常玩耍,每晚入睡前,狗蛋儿都会固定和兔子说会儿话,再让它在自己手心里吃掉一小把青草;他还试图培养毛豆一些特殊技能,比如击掌,虽然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效果。
看它独自在院子里,也是活泼可爱的样子。狗蛋儿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有用。
开饭了。
狗蛋儿在腿上放了盛满青草的竹编小盆,毛豆也乖乖在腿上进食。大黄狗趴在桌下等待人类的剩饭;燕子夫妻认真整理巢穴;辣鸡粑粑停歇在菜叶上饮露;连聒噪鸡群也难得安静。
红霞漫天,给这个小小的人类村落镀上玫瑰红,显得异常梦幻。
此刻,人类与动物,如此和谐。
太阳渐渐隐没,最后一丝自然光芒也消散。暖意减退,清冷的月成了人间的主宰,在自己的地盘上肆意挥洒月光。
听说要去缥缈域,兔子整个下午都没能平复心情。上万年没有波动的心,今日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的躁动与不安。
进了这样的地方,才算真正不白活一遭罢。
兔子心不在焉地和狗蛋儿玩着脚碰脚的游戏,心里满是对缥缈域的向往。
入夜。
正是兔子精神的时候。燕子夫妻也说,它们虽本来是昼出夜伏的动物,但经过这么多年修炼,睡眠时间大大减少,早就可以自如地改变作息规律。
隐隐听到临屋宠物爹的鼾声,狗蛋儿和兔子做了一会儿游戏,也到了该上床入眠的时候。
整个村落终于安静下来,外面一慢三快的响声刚落,燕子夫妻就带兔子和辣鸡粑粑溜出家门。
“这是打更声,用来计时的。如今是四更天。”不愧是混迹在人间的鸟儿,小萨和小绵看起来非常熟悉人类世界的一切。
辣鸡粑粑一改平时嚣张,轻手轻脚地跟着燕子,低头听着各种新鲜名词。
听说自己也有成精的可能,它一整个下午都拒绝进食,只吸食些许露水,理直气壮地表示要对缥缈域怀揣十二分敬畏,以获得永生的资格。
兔子默默看向辣鸡粑粑,宝石红的眼睛似乎更红了些。
夜晚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冰冷的雾气,燕子们不选择小路,倒让兔子往凌乱的草丛里钻。
满心都是对缥缈域向往的兔子丝毫不介意,只顾缠着小萨小绵问东问西。本就是热情性格的燕子们滔滔不绝,讲述活了几百年的脑袋里装着的种种奇闻异事。
寂静的夜里掺杂着它们毫无顾忌的惊呼与笑声,像清晨滑落的露珠引起荷叶的震颤。
“到了。”
本来高声阔论的小萨突然压低声音,悬停在半空。
兔子抬头看去,前方足有一人高的草丛挡住了它的视线。小萨和小绵飞得高,正笑眯眯地示意它穿过草丛。
“前方是什么?”
兔子有点畏惧,燕子却只是笑着,并不言语。
“兔子别怕,我来给你探探路。”辣鸡粑粑自告奋勇,扇动翅膀往上飞。
下一秒,却见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眉毛也拧成一团。
“什么也没有啊。小萨小绵,你们耍我们玩?”
怎么可能!
兔子骤然感觉脖子仿佛被捏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难道,这所谓的缥缈域,不过是两只鸟儿编出来的谎言?
燕子们倒是毫不慌张,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来吧,穿过草丛就知道是真是假。”
“明明亲眼见到小萨小绵治好我的腿伤!它们不会骗兔!”惊讶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兔子一头扎进草丛,往前冲刺。
哗啦——
草丛并不宽,却有各类杂草纠缠,兔子冲劲儿又足,一路都是磕磕绊绊。晕头转向跌落在半软泥土中,兔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身上还挂着几根不知名的草叶。
瞪大了眼,它盯着天空,忘记起身。
是紫红色的天空,奔放的红混着压抑的黑灰,当中夹杂丝丝浅绿缓缓流动。
紫红本是最难定义的颜色:若调得过紫就显压抑恶心,调得过红又惊心刺目,可这里天色的紫红却恰到好处——紫得高贵,红得张扬,绿得清新。
有丝状物浮在半空,泛着灰白的光彩。似有生命一般,它调皮地触碰兔子胡须,又轻巧溜走,仿佛可穿过任何障碍。星星点点的鹅黄点缀在天空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