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生想了想,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好跟一个外人说,便道:“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熙世子哦了一声,也没追问,看着她再咬了一口糖葫芦,他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眼底,渐渐地弥漫上了一种狠毒与伤感,十分的矛盾。
雪生把最后一口糖葫芦吃完,竹签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这般恨我?”
熙世子愕然地看着她,“郡主何出此言?”
“不恨我?”雪生凝望着他。
熙世子别过视线,“自然不恨。”
“若不恨我,”雪生轻轻地笑了起来,贝齿露出,冬阳笼罩,美得动魄惊心,“怎么会这一大早就给我送来一串下毒的糖葫芦?”
熙世子惊跳起来,警备地看着她,“你……”
“从我咬第一口我便知道了,只是不想浪费了这糖葫芦。”雪生说。
熙世子的面容慢慢地变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底的恨意也尽露无遗,“是,我恨你。”
“为什么?”雪生依旧是静静地看着他,反而一点生气都没有。
“为什么?”熙世子凄惨一笑,恨恨地看着她,“只有你死了,我才不必被逼迫来见你。”
“你可以不来。”
“不来?我可以吗?我不可以,”他苦笑,苦得连眼睛都染了赤红,“我在府中,便连吃喝穿衣都不能做主,更不要说娶亲了,我本有贤妻,可因为你要来鞠立国寻找夫婿,父王强行要我休妻,我妻子日夜痛哭,已经病倒在床,我连见都不能见她一面,你死了,一切都消停了。”
雪生怔怔地看着他,眼底慢慢地笼上了一丝悲悯和愠怒,或者,还有一丝轻蔑。
“身为男儿郎,该顶天立地,保护妻子是你的职责,若深爱她,你父亲的话可置之不理,带着你的妻子走便是。”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熙世子恨极,却也不知道恨谁,“我逃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被他抓回来,一旦抓回来,等待我的就是一顿毒打,我身上布满了伤痕,这种日子,生不如死,却未有世子妃能让我感觉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为了娶你,她也不能留在府中,父王说,如果我不依照他的意思做,他会要了世子妃的命。”
他充满凄凉和内疚地看着雪生,“今日下毒,我已经是被逼到了绝路上。”
“这毒,伤不了我。”雪生听了他的话,想着那惠亲王是何等残暴的人,竟对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狠手。
权欲难道真的重于一切么?
“你就逃脱不了吗?带着你的世子妃走吧。”雪生说。
“走?死路一条。”熙世子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且是死也不能好死的那种。”
“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和世子妃走,去大月国吧,找我白叔叔,他会安排你住下,无人能找到你们。”
熙世子惊愕地看着她,“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对你下毒,你难道不应该是告发我吗?”
“对我下毒,就算我死了,你也逃不了,若不是逼到绝路,你不会用命换命,你肯为你妻子连命都不要,让我感动。”雪生把竹签扔掉,淡淡地说。
熙世子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不过,你帮不了我,莫说逃出到大月国,只怕我连京都都出不去,我已经认命,只求他能放世子妃一马,他让我娶郡主,我就娶郡主。”
雪生笑了,“他让你娶便娶,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嫁?”
熙世子讪讪地道:“原本我还以为郡主对我有几分好感,毕竟,你谁都不愿意见,只愿意见我。”
“我见你,是因为你少话,不会吵着我。”
熙世子有些尴尬,“原来是这样。”
“方才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糖葫芦,实不相瞒,我心里也有期待。”雪生说。
“糖葫芦会有什么期待?”熙世子解除了心防,便好奇地问道。
“我此番来鞠立国,是找我弟弟阿日,他就是你们的国师,我弟弟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走之前,他说会请我吃糖葫芦,我一直等着,可我一直没等到他回来,我找了他许久,没有找到,直到得知他在鞠立国,我便来了。”
熙世子噢了一声,“想不到国师是郡主的弟弟,那你是期待和国师的见面?”
“期待?不知道,”雪生自己也有些惆怅,“我找了他那么久,自然是想见到他的,可心里也很矛盾,他应该是恨我的,我当初没保护好他,让他吃了很多苦头。”
“国师在闭关,不然的话我可以替郡主问问。”熙世子道。
“谢谢!”雪生真诚地道,这熙世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从他第一天出现在她的身边,便感觉到他身上浓烈的哀愁。
如今才明白,他心里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这样。
“那郡主可有看得上的?”熙世子问道。
雪生摇摇头,“这天下间的男子,不会有比我弟弟更出色的,除他之外,我当然是谁都看不上。”
熙世子一怔,“郡主您……”
“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连我弟弟都不如的,我看不上。”
“国师确实是出色的男儿郎。”熙世子由衷地道。
听得熙世子这样说,雪生心里就高兴起来,道:“你且回去跟你夫人说一声,看她是否愿意跟着你走,如果愿意,来找我吧。”
“谢谢,但实在不用了,免得牵连郡主,我们逃不出去的。”熙世子这番是真心真意,同时,也有一种彻底放弃的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