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微一直知道雷磊有想辞职的想法, 他前段日子的消极怠工、面对她时的犹豫不决,她过去也曾在很多年轻人身上看过。
这些人有些是不满意薪资,有些是有了别的想法, 但因为公司和上司并没有什么过错,也没有任何能爆发起矛盾继而顺势而下的地方,所以只能犹犹豫豫、勉勉强强, 想走又不知道怎么说留的磨蹭着。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从他们开始有了辞职的心思之后,大部分的上司都能察觉到他们的这种意图, 但大多数人的选择是不去捅穿这层窗户纸, 任由对方挣扎痛苦。
张微不是这“大部分”人里的一员,一旦她发现对方犹豫不决,往往会主动揭破这个局面,她之前没选择“揭破”, 是因为雷磊名义上是程万里“借”给她用的,出于对程万里的尊重, 她选择让雷磊自己先做出选择。
消极怠工的员工, 往往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的这种态度能引发上司的警觉, 继而产生一个矛盾爆发的“点”,在她看来, 双方在这种互相试探和拉扯中, 会耗尽最后一丝“情分”。
好在雷磊选择了市场部。
不是选择了程万里, 不是选择了她, 也不是选择了连成, 而是选择了市场部。
这已经是让她最满意的结果了。
但看的出,有人对她是很不满意的。
张微看着办公程序里第n次被驳回来的请求,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内线。
“黄总,我是张微。”
人人都觉得小基层不好当,却不知道她这种又要负责下面,又要对上面负责的中层,才是最不好当的。
“请问我那份报告书……”
她刚刚才说到“报告书”,那边就立刻传来了黄总的怒吼,那怒吼声在她耳边“轰”地一声炸开后,立刻让她“嗡嗡嗡”地耳鸣了起来。
于是她下意识地将话筒拿远了一点。
即使将话筒拿远了,话筒那头的主人还在咆哮着。
“张微,我是不会批准你这个报告书的,你也别想开报告会的!你那些都是无端臆测!我看你是因为市场部和文峰起了矛盾,在公报私仇!”
他愤怒极了。
“只要我还是你的上级,你就别想绕过我去开什么报告会!”
对方已经不顾风度说出“公报私仇”这样的话了,张微还能争取什么?在任由对方愤怒地咆哮了一通后,她只能选择放下电话,思考着对策。
像这种涉及到对方公司隐私问题的“报告会”,决定了它必须得是封闭式会议,而且必须有公司的决策层参与。
但现在的问题是,文峰是黄总“打拼”下来的资源,为它耗费了无数心血,公司里上上下下也为他得到了文峰在本地的资源而大肆夸赞过,一旦她证明了和文峰合作有极大的风险,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就成了笑话。
他是不可能任由她推进“报告会”的进展的,甚至连成如果真的和文峰终止了合作,她就会成为第一个被迁怒的对象。
但不管怎么说,她报告书已经发出去了,也分别投送给了几个分管部门的副总与相关部门主管,虽然黄总驳回了发起报告会的申请,可报告书应该也都传阅过了。
只要是对公司还有责任心的领导,一定会关注这件事的。
就恐怕黄总那边……
就在张微头疼地揉着太阳思考着市场部的未来时,手机声突然响起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拨通了电话。
电话是程万里打来的,电话那头的主人显然也很无奈,开门见山地狙对张微说:“刚刚黄总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劝劝你。”
“他说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对你吼了,怕你面子下不来,就托我做中人。”
程万里“哎”了一声,恐怕也不太想接这种“中间人”的差事。
“黄总说了,只要你不专门为这事开报告会,就算你在拿地的市调书里写文峰的地不适合,他也不会有反对意见的。”
“黄总这是什么意思?”
张微不可思议道,“我不是为了那块地才……”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文峰的方健是个不□□,担心方健为了撕毁合约想尽办法败坏公司的声誉。”
程万里安抚着她,“但黄总是老派作风,看待事情的方式已经固定了。他不觉得你是为了公司着想,他只以为你是童总的枪,要替童总争夺公司的话语权,排除掉文峰的竞争之后,好选择湖西区那块地。”
“他不是在向你示弱,是在向童总示弱。”
选择被作为被默认为“童总派”的程万里做中间人,已经表明了黄总的态度。
他希望用放弃对文峰那块地的支持,换取连成继续和文峰合作,接着代理文峰在连成签约的那几个楼盘。
正如程万里所说,黄总这种“内部争斗”的手腕和思维已经根深蒂固,也许他的能力不是最强的,可在争取对自己有利局面的“手段”上,他绝对是炉火纯青。
“张姐,这已经不是在奇正的时候了,你才来,不明白并购而成的连成内部一堆问题。这种情况下,你开‘报告会’真的值得么?”
他压低了声音,“这种派系内的争斗,我们能不沾边最好就不沾边。尤其黄总还是你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得罪了他没什么好处。”
“而且……”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童总让你写报告,也未必就是明面上的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