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龙林曦给龙儿上“文化课”的第四天。李莫愁不知道龙儿到底学到了多少,但她自己已经濒临崩溃。
以前她也不是没上过类似的课,小时候,师父会在教武功的间隙,教她读书、写字,也会说一些简单的掌故,还有俗世的礼法教义。
但师父的教导是缓慢而潜移默化的,而龙林曦对龙儿的教导…简直就是瞎和尚念经。李莫愁跟着听了四天,听了一脑袋的“富强民主敬业爱国”,却完全不知道这人到底想教什么——有时候龙林曦所说的能与李莫愁的所知相吻合,有时候却完全相反,更有时候,这人莫名其妙地引用着孔子、孟子和各种子,听着好似最正统不过的道学先生,得出来的结论,却是惊世骇俗:女人不应该弱于男人,不可耽溺于情爱,更不应结婚生子。
倘若她能拿出证据,一一举例,李莫愁倒也信服。可龙林曦的一切,不过是无根由地反复叙说。最早时李莫愁还能勉强听一两句,思考下这话到底有没有道理,到第四天上,李莫愁便被絮叨得完全丧失了耐性,正好墓里的米面没了,就借着这个引子,大清早就逃下了山。
今日山下没有集市,要买米面,不得不进城,李莫愁却正好无事,买完米面油布,捏着多带点几个铜钱,在城里繁华处溜达一圈,瞥见一家书肆,心中一动,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向书架上一望。
最显眼处放着几件装帧精致、看起来便很贵的套书:《精选皇宋策学绳尺》、《擢犀策》、《十先生奥论》。次后是些小册子,连着布袋一起摆着:《三经新义》、《庄子》、《老子》。
李莫愁不知这些书是做什么的,但既放在显眼的位置,想必是圣人奥义、经学精华,却不知哪一本里有龙林曦所说过、李莫愁自己也有所了解到的孔、孟,走到书博士跟前,客客气气一问,那书博士倒是和蔼,将她上下一打量,道:“不知是小儿启蒙、日常温习,还是要预备赴考?”
李莫愁竟来了些兴致:“小儿启蒙该看哪些?预备赴考又该看哪些?”
书博士笑道:“小儿启蒙,就看些简单的章句,若是赴考,自然是要看校注、时文了——不知要用书的是尊夫,还是令郎?若是尊夫,我荐这一套《十先生》,若是令郎,倒是这本《论语》好些。”
李莫愁不自觉地一蹙眉:“我既无丈夫,也无儿子,不过自己想看一本书,你看哪本较为全面,拿来便是,啰嗦什么!”
那书博士虽有些吃惊,倒也不违逆她的意思,忙地就取书来:“这是最全的。”眼将李莫愁一瞟,又道:“一贯钱。”
李莫愁一怔,知他见自己没有背钱,故有此言,陡生恼怒,顾及终南山下,毕竟是全真教地盘,自己没有师父护持,忍着怒道:“我就在终南山上住,今日出门匆忙,不曾带钱,能否赊这一套,改日下山,再来付账?”
那书博士笑意不变,口道:“本小利薄,却不好赊账。”又道:“这书虽好,却是士人举子才需要,若是妇人学字,看些章句选注,也就够了。”说话间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在李莫愁面前,李莫愁不知山下原来还有专为女人编的书,见上面赫然写着《闺德集解》四字,心中纳罕,随意翻开一页,看了几行,便更皱眉:“不要。”耳目皆聪,听得那书肆中有几个书生窃窃笑语,议论自己,言语中颇有轻蔑之意,不觉大怒,将米一放,身形一闪,闪去那几人跟前,啪啪几下,一人赏了一记耳光。
那几人直到她跃回来之后才反应过来,为首一人便捂脸道:“原来是个江湖泼妇——这里是终南山下、全真教的地盘,你在这里撒野,就不怕全真门人出面,教训于你么?”
不说还好,一提李莫愁便更恼怒,一跃过去,揪起他的衣领,掼在地上:“你是全真门下?”
那人口中还只横道:“我虽非全真门下,家里却与全真教的道长们要好,你若伤我,我只一封书信递到丘道长处,有你苦头吃!”
李莫愁冷笑道:“你若不说全真教还罢,既与全真教有关,我倒不能放过你。”说话间一脚踢过去,踹得那人痛呼一声,瘫软在地,生死不知。
李莫愁将眼环顾四周,另外几人早已吓得退开几步,不敢与她对视,那书博士亦钻在柜台之后,战战兢兢道:“女侠…饶命,这书送与女侠便是。”
李莫愁将书与米面绑在一处,单手卷起,淡淡道:“我非不守信用之人,说好一贯,便是一贯,改日下山,再来赔你书钱。”
说话间又瞥见那本《闺德集解》,心气不顺,连那本也一起搭在米上,口道:“买你一贯钱的书,你送一本,算不得什么罢?”买一袋米,那卖米的还知道多抓几把,何况卖书?
书博士连声道:“当然,当然。”
李莫愁便冷哼一声,带着书与米面,直奔终南而去。
林曦觉得自己讲得挺好的,完全贯彻了学校对他们这些辅导员的培养教育,思想方针与实践案例相结合,忽悠得一套一套的。而且她教课的进度也完全参考了《思想品质与道德修养》这门课的课表,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路覆盖到了马克思主义方fǎ_lùn。依她所见,李莫愁对这一套虽然不完全感兴趣,至少也该有所动摇,结果李莫愁却越来越烦躁,区区四天,就已经开始以买东西为名,行逃课之实了——想当初林曦可是坚持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旷课,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