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她这眼睛也不是一开始就瞎了的,只是因为当年凌大老爷逝世之后一时悲痛不已,几日不眠不休,便落下了病根,慢慢才瞎了眼。
沈碧芝赶紧迎上前,“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却是有些生硬地掰开她的手,在空气中盲目地摸索着,“蓠儿,是蓠儿回来了吗?”
沈碧芝尴尬地僵了一下。
容月信步上前握下她沧桑的手,“是,老夫人。”
似有些不可置信,老夫人颤声抚上她的脸庞,浑浊的双眼布了一层迷雾,“真是蓠儿?这些年你都去哪了,可让我好找啊?”
容月尚未开口便被人夺去了话头,“老夫人,您可要明辨是非啊,这丫头三年前恬不知耻地跟男人私奔,还盗走府中不少财物,亏得我们凌府上下供她养她好生伺候着,她竟这般忘恩负义,我们凌府断然是留不得的了,这传出去,是要败坏凌家的名声的。”
老夫人拄着拐杖稳稳落座,布满痕迹的脸上有着历经世事沧桑的沉敛和威严,“你是不是觉得我瞎,我看不见,便觉得我不明是非了?”
言罢,老夫人细细婆娑着容月的手,柔声道,“一路赶回来,定然累了吧,今日你且去好好歇着,天大的事等明日了再说。”
“老夫人!”沈碧芝不甘心。
“你给我闭嘴!老婆子我还没死,凌府我还能当家做主,这府上还住着贵客,你是想把事情都闹大了,让凌家丢尽了脸面才甘心吗?”许是真的心疼容月,又或是觉得对她有亏欠,老夫人命人将两人带下去,临走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安心休息,明日有我,不必担心。”
沈碧芝此刻纵然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容月应下,便跟着人下去了。
在凌府,若还能有一人真心待江蓠的,便只有老夫人了吧。
夜凉如水,一抹残月冷辉千里,映得窗柩上染上霜色,有云极其稀薄的在黛色的月边浮动,丝丝缕缕如月娥散落的轻纱。
一霜月白透过窗棂扑在了地面上,将房子的光景透出一丝朦胧的清亮。
跳跃的昏黄烛光映出一抹清瘦的身影,灵双拿箸挑了挑烛火,房中顿时清亮了不少。
“小姐,赶了几天的路还是早些歇息吧。”灵双一边铺好床一边对着安静看书的自家小姐道。
折腾了几天确实也有些乏了,容月放下书本刚要起身,便见有黑影在门外鬼鬼祟祟,紧接着房中便有一丝异味传来,是迷香。
容月对着刚想喊出声的灵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心领神会一并睡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几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那领头的少年踢了踢两人,见无动静便压低声音吩咐人把她们抬出去。
不过盏茶的功夫两人便被扔到了后山,某一少年对那挖坑的几人指手画脚,“赶紧挖赶紧挖,都给我挖深点。”
说着便过去又狠狠踢了踢地上的两人一脚,卒了一口道,“丑八怪带回来个小八怪,死在外面不就好了嘛,非要回来给我添堵,看着我就心烦。”
这人便是凌府的小少爷凌风。
凌家向来一脉单传,这凌风自然便是凌府掌中的宝贝,至于有多宠,可谓一言难尽。
反正凌府是宠出了个丰州城一霸,不管这人在外闯了多大的祸,都自有凌府担着。
本他们两人也并未太多交集,奈何江家与凌家早有婚约,江家没落之后江蓠又来了凌府,两人便是硬生生地绑在了一起。
江蓠本就胆小懦弱,且相貌丑陋,凌风自是处处欺凌于她,甚至是连凌府丫头最不愿意做的刷马桶倒夜香的活都指使她做。
那一旁挖坑的几人停下手中的活有些胆战心惊,“少爷,我们当真要把她们活埋了么?”
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他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少啰嗦,再不挖信不信把你们一起埋了?”少年蹲在坑前威逼恐吓,龇牙咧嘴地道。
几人只能继续埋头苦干,自家少爷可是丰州城一霸,自己这种小老百姓可吃罪不起。
凌风看着坑挖得够深了便挥手让他们停了下来,刚想命人将两人扔下去,可一转身却不见了地上的两人。
这密林中到处暗影绰绰,不知何时又起了冷风,让人不禁觉得阴森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