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你在威胁一位罗马军团的司令官?”维比乌斯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像个漏气的篮球内胆,微微下勾的鼻尖随身体的律动而颤抖着,仿佛电影里被蓝精灵们玩坏的格格巫,“我给予你符合身份的尊重,可换来的却是轻薄与嘲弄,这是任何一位贵族都难以容忍的耻辱!”
我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盛怒之下的表演,有些欣赏起这个罗马人的演技,看来他并不像开始时那么简单的一根筋,难怪能登上军团司令的高位。我表面维持着刻板的严肃,心里却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来打我啊,罗马人,拔出你的剑来证明我的猜测是错误的?难道让我蒙中了吗?
生气的维比乌斯浑身笼罩在强大的神秘气场中,那股可以明显感觉到的彪悍杀气绝不仅仅依靠炉火纯青的演技,如果没真正见识过烽火硝烟的战场和你死我活的腥风血雨,一个人不可能被塑造的这么强悍。有头脑的司令官将是个难以对付的敌人,我对自己说,文武双全,可惜缺乏政治家的耐心。
“你不要一再挑衅我忍耐的底线,公爵大人,罗马的军队能把你撕碎,跟掰碎一块干面包没啥两样,明白吗?”罗马人的脑门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摇晃着竟然现出彩虹的颜色。
生气的光头佬真是难得一遇的奇景,我心里已经乐得炸开花了,但表情还必须保持在扑克牌似的死板。眉毛上挑、嘴角下兜、刻薄的三角眼,简直令人讨厌的不能再讨厌了,我一边猜着自己此刻的表情,一边下了个准确的定义。
罗马人真的气疯了,我甚至怀疑他下一秒便会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剑,将面前这个欠揍的法兰克人剁成肉泥——我当然相信他有这样的力量和能力。还在硬撑着么,光头佬?我学着史上著名“投机客”冯獾的样子用手指敲着长剑,就差也吆喝一句“长铗归来乎!食无鱼”来塑造自己流里流气的造型了。
剑拔弩张的双方都把神经绷成一触即断的皮套,只要任意一个微小的信号就能让在场的双方骑士打个你死我活。长剑清脆的金属回音飘荡着分外清晰,仿佛死亡来临前的倒计时,“滴答、滴答、滴答……”
“法兰克人,你实在欺人太甚!”维比乌斯猛然暴起,粗鲁的抓着我的后脖颈拽到自己面前,双方骑士纷纷抽出武器,眼看一场殴斗在所难免,我摆摆手示意侍从们稍安勿躁,抬起头同眼睛里快要冒火的罗马司令官对视。
“我说过彼此可以不用敬语,但没说过我们能如此称呼对方。这不合最起码的规矩。司令官大人。”我坏笑着冲维比乌斯喷出满嘴臭气。反正大家离得这么近想躲也躲不开,“我不喜欢‘法兰克人’这个名字,就像你不喜欢其他人叫‘希腊人’一样,别忘了。我们也是罗马人!”
他“无条件”的接收我喷出的臭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给我留台阶,众目睽睽之下我该如何下台?”
“难道你抓着我就能下台了吗?”我也压低声音回答道,“有时候台阶不需要别人搭,自己找找看会有的,司令官大人。”
维比乌斯抿着嘴角:“我没时间和你玩游戏,快想想这个尴尬的场面如何化解吧,咱俩总不能一直这样头抵头的待着!”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通过额头感觉到对方因窝火而微微抽搐的神经。坏坏的笑了。
“快些!”他低喝着催促。
“上帝啊,请原谅我们彼此的不克制,这种行为非贵族所为。”我一把推开维比乌斯,手忙脚乱的在胸前划着十字,同时满脸虔诚的望向天空。虽然那里除了刺目的亮光外什么都没有。
“冲动是魔鬼的蛊惑,阿门!”他顺势用罗马人的方式祈祷着,双方士兵搞不明白刚刚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玩起信仰,却不得不跟从自己的主人放下武器,“让我们像真正的贵族一样展开会话吧,公爵大人。”他友好的伸出手掌,这布满茧子握剑的手几秒前还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赞同的点着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荫凉:“不如去那边怎么样?脱下铠甲、解开缰绳,再拿些香醇的美酒和食物,就着怡人的凉爽像老朋友那样促膝长谈……”我停顿着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是基督兄弟的情谊,你说呢?”
“不能再赞同了。”维比乌斯笑嘻嘻的答道,俩人熟络的勾肩搭背,跟片刻前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双方的骑士虽然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节奏的变化,但主人的命令不可违逆,两边各派几骑已经前往树荫出布置了。
美酒、肉干、婆娑的树影和凉爽的微风,每个角度都美好的像是偶像剧里的画面。我脱下似乎吸收了汗水越来越沉重的锁甲,整个胸膛终于放松的拥抱着清新空气;维比乌斯即使除掉外面长长的袍甲和第二层锁甲,洗得发白的衬衣里面仍旧露出贴身锁甲密密麻麻的孔眼。我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点点自己的领口笑了起来:“你相当不实在啊,司令官大人,我这里面可是只剩血肉真皮了。”
“抱歉,这层内甲要脱下来恐怕咱俩真得坦诚相见了。”罗马人摸着自己光秃秃的额头挤出个相当蹩脚的笑话。
“朋友之间不正应该坦诚相见吗?”我帮他把蹩脚的笑话补充的更完美,“如果你不再用那‘分分钟能将我撕碎’的军队作威胁的话,我们tuō_guāng了坐在泳池里进一步‘坦诚相见’也不是不行,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