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有人捂嘴偷笑,气氛活跃了点。
倒霉男爵的喋喋不休太烦人,我皱皱眉头。代号四立刻心领神会的示意手下往奥托嘴里塞了把马粪,“回答我,兔子,你是马蒂尼的农民吗?”
“我们家世世代代给马蒂尼的领主老爷干活,爸爸、爷爷、爷爷的爸爸、爷爷的爷爷……”他扳着手指往前数。没查出几个便糊涂了,淳朴的直掉渣,“我生在这、长在这、以后也会死在这,这是我们的命,牧师老爷说是上帝的安排。”
“上帝的安排神圣不可变更,有人生而高贵。有人生而卑贱,只要做好命中注定的事情,死后必能升入天堂。‘弟兄们呐,你们要忍耐,直到主来;看呐。农夫忍耐等候地里宝贵的出产,直到得了秋雨春风。’”《圣经》中能记住的段落不多,好在有句应景的,我拉来上帝这张虎皮做大旗,成功唬住终其一生只在出生地方圆五十里范围活动的农民,“你的家人呢,兔子?”话锋陡然一转,犀利切入。
瘦的没肉的兔子沉默了。皮包骨的脸根本藏不住任何心思,我的问题戳在痛处,他快哭了。“死了,全死了。”颤抖的声音哽咽着,“爸爸前年替爷爷应了领主大人的征召,同巴切诺男爵打仗再没回来;爷爷去年顶我的缺上了战场,因为领主大人拒绝支付俘虏的赎金而掉了脑袋;我妹妹不愿意去城堡做仆役,跟一个跑行商的货郎私奔了。管家老爷便抓走母亲去充数,后来听说被卖给人贩子好偿还领主大人借的高利贷;我弟弟……他头两天饿死了。管家老爷带人拿走家里仅剩的粮食,凶神恶煞的诺曼人要和我们打仗。城堡必须储备足够的补给……我弟弟只有两岁,胳膊那么细,自打从娘胎出来连饱饭也没吃过,我苦苦哀求管家老爷发发慈悲,可他嫌我多嘴,让人把我吊起来狠狠抽了一顿……牧师老爷说过,这是上帝的安排,这是我们的命……”
苦大仇深,正是我要找的典型,虽然幸存的良心在胸中隐隐呻吟,但事已至此,总得牺牲傀儡和羔羊,权力像只利齿流涎的怪兽,不断渴望新鲜的献祭。“请如实告诉我,兔子,你恨过自己的领主大人吗?”
“什么!”“天啊!”“我的上帝!”这句话果然产生如期的效果,人群轰然议论着,仿佛爆炸的冲击波。
“您……我……”“兔子”语无伦次的瞪大眼睛,“我怎敢憎恨自己的领主!他的权力是神圣教会承认的!”
“他代表上帝和教会保护这片领地的人民,本应负起自己的责任,让大家过上安定的日子,而不是食不果腹、民不聊生的地狱生活!他堕落于魔鬼,背叛了《圣经》的教义,便不再是你们的领主!”我亢奋的挥舞手臂,跟电视台推销假药的谢顶主持人似的,“只要你,还有你们……”众人悚然惊醒,目瞪口呆的望着发神经的公爵大人,“我,兰迪.阿德里安.奈梅亨.雷焦卡拉布里亚.霍夫曼,虔诚的卫教者和忠诚的帝国骑士,睿智的擎旗者,异教徒的噩梦,弗里斯兰、丹麦以它们之间海岸线的主人,皇帝陛下和教皇霓下双重册封的奈梅亨公爵,有权代表梵蒂冈处置背教的叛徒与失职的领主!只要你们请求我,表达自己真实的诉求!”
鸦雀无声!奥托嘴里塞着马粪闷声在笑。
“如果我请求您,他会死,我也会赔上性命,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受到上帝的诅咒和惩罚,是吗?”兔子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对,他会死,而你会好好活着,考虑下我的建议——”他果决又灰暗的脸上重新泛着光,“你能在奈梅亨得到土地、希望和新的生活,抛开所有悲惨的过往,只要跟随我的队伍回到北方。”
“土地、希望、新的生活……救赎!”不少人在兔子的重复中竖起耳朵,我分明看到奥托已是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