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威尼斯人的平底战船正逆着波河而上,把数不清的德意志战士运送到曼图亚的后方,切断城外的一切供给和水源,城中的敌人断水断粮撑不了多久就会投降,通向罗马的大门基本上已经打开了,许多参与叛乱的意大利贵族纷纷易帜,带着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到皇帝陛下的大营里亲吻他脚下的尘土,克雷森蒂家族大厦将倾猢狲散,已成强弩之末。
“你叫我来是什么意思?卑劣者兰迪?”阿莉雅很不客气的叫了外号来表示对我的轻蔑,也许在她看来我就是一只来自北方森林沐猴而冠的小丑,“共同赞美伟大的德意志帝国重新统治了北意大利?”
我抿了抿嘴角,这倔强的小脾气很不对路子啊,但是现在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了:“我的意思是,大家都不想最后打得天昏地暗,能少死人何乐而不为呢?只要您能亲笔写一封劝降信,劝说老公爵停止抵抗,我相信皇帝陛下会像以前那样宽恕他的,我向上帝保证!”反正我和上帝他老人家不熟,拿他当挡箭牌没什么问题。
阿莉雅哼着鼻子笑了,我的异想天开明显逗乐了她的某根神经:“我的父亲从奥托二世皇帝的时代就反复叛降帝国,你以为他是一个随时可以再次投降的骑墙派?不,我的父亲是意大利的英雄,他是为了拯救这块即将沉陷在国王和皇帝淫威下的大陆,无论是拜占庭人还是德意志人,或者是跃跃欲试有心无力的法兰西人,那些肮脏龌龊的帝王勾当永远不会沾染半岛的纯洁灵魂,我们生来就是自由的,从共和国时代开始一直就是这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必将会是!”
合着你们一家都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战士啊,把自己当成拯救地球打怪兽的咸蛋超人?那么满仓库的粮食金币和穷困不堪的乡村农民怎么解释,难道他们的灵魂生来就该被束缚在领主的土地上?我很轻易就从她的话里找出许多破绽,不过懒得跟她解释朴素的民本思想以及阶级民主的概念,索性放弃了劝降老公爵的念头,要打便打——反正不该我出力了!
一个头两个大的送走了仍旧喋喋不休说教着自己父亲如何如何伟大的骑士小姐,我把公牛找了过来,吩咐他将地窖里的金币留下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半给威尼斯人一半等着上缴皇帝陛下,我正轻声细语的面授机宜之时,忽然城堡外传来鼎沸的人声和铁栅门缓缓合上的晦涩金属绞盘转动的声音,“怎么了?”我问一个刚刚从门外跑进来的士兵。
“拉文纳的市民要造反!他们包围了城堡!弓箭手已经登城了,这帮该死的意大利人!”
“造反?”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城里的几万人虽然都是市民,不过一旦横下心破罐子破摔,就靠我区区的千把人根本不是对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事情的原因,毕竟入城的时候群众谈不上箪食壶浆,至少没有群情激愤啊,我连忙命令科勒,“你马上出去搞清楚是什么原因,剩下的人跟我上城墙!”
站在城垛后面,我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穿着各异的市民,有的人扛着长枪穿着简易的皮甲,有的人拎着狼牙棒和长剑,有的人干脆举着家里面的木棒镰刀,但是从衣着来看都是些富有的市民,其中有能力负担武装自己金币的人占了三分之二,也正是这些人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的战斗力。
科勒急匆匆的跑上城楼,先是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城外,然后才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向我汇报:“大人,我去打听了,据说有一些我们的士兵打着您的旗号洗劫了几个富裕的市民家,不仅抢了东西还杀了人,市民们担心大军会像以往的征服者一样洗劫城市,自发的组织起来包围了我们。”
听完他的话我火冒三丈,手底下的这帮龟孙果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想着土匪习气抢东西发财,打了胜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敢假传我的命令,陷我于这种不仁不义不讲信用的境地。
“弓箭手准备!”公牛在我边上大声发号施令,城底下的市民一阵骚动,几个壮汉扛着顶端削尖的粗圆木从人群中走出来,像是要攻击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