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一切收拾好了,韦真境和我,共去向郧国公敬茶。
韦真境戏真,我戏不能假了。
一口一个“爹”,我叫得特别顺口特别甜。
韦真境瞟了我很多次,我假装没看见。
郧国公他老人家显然是被我一声声的“爹”喊得心花怒放,本当是个万事淡淡然的人,这天喝新人茶,他乐得嘴都合不拢,一直在笑,连夸我懂事乖巧。
喝了茶,郧国公招手,唤来侍立在侧的二人。
一男一女,瞧着样貌和亲昵言行,是对小夫妻:男人眉眼清秀,身量高长;女人清丽温柔,笑靥如花,纤纤体态轻盈似燕。
郧国公指清秀的年轻男子,向我介绍:“仙儿,这是真境的兄弟,单名一个彦字。”
韦彦瘦瘦高高,浑身透着书生气,看着是个沉稳而安静的人,他简淡笑着,弯腰揖道:“嫂嫂好。”
曾听郧国公言,幼子彦,仅比韦真境小得两岁,那岂不是比我大了六岁?我听他喊我嫂嫂,受宠若惊,又不得推却,只得羞愧应下了。
郧国公再引旁侧清丽的女子与我道:“这位——”
“还是我自己来说吧。”柳眉杏眼的丽人笑盈盈说道,她很热情,言罢便走上前一步,亲热地执起我的手,“嫂嫂好,我是阿彦的妻子,我叫文惠。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嫂嫂若是不嫌弃,可常来我们这边走走,有什么需要,也尽可来找我。”
原来,是弟媳。
难得文惠不见外,见第一面时就把我当自家人看,与我亲若姐妹,她的热情使我觉得非常亲切,我很喜欢她。
文惠像早春的黄莺一样,娇笑与我说个不停,郧国公在旁清咳了两声。
文惠笑着恼自己:“爹又怪我多话了,只是不知为何,见了嫂嫂,无端喜欢得紧,不由得想多亲近。”
郧国公也笑:“仙儿漂亮乖顺,自然讨人喜欢。何况,我们家也是冷清很久了,人只见去的,不见来的。”
言语之中有哀伤之感。
众人神色皆微变,我还在怪疑,就听文惠说道:“爹,斯者已逝,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如今三哥已经成婚,我们韦家自然是很快就要添丁添口的,您切莫伤怀。”
经文惠这番话的点拨,我才想到韦家的人丁稀少。
很早的时候,韦真境的两个兄长,都得急病去世了,隔了数年,他的生母和庶母也先后病逝,偌大一座郧国公府,至今唯有他们父子三人。
难怪韦真境当时说,家中老父催他成婚,这么人丁凋零,惨淡凄清,他又一副病身活不过几年,郧国公当然心中焦急。
我初到这府中,凡事不好多插话,也只好在一旁默默听着。
郧国公哀叹了一声,后又说:“为父下山有些日子了,现真境婚事已成,悬念于心的大事已了,我在山下住不惯,想今日就回太微宫。”
我惊诧,不觉脱口问道:“爹这么着急回去吗?也不多待待?”
郧国公笑着摇摇头。
韦真境对我说:“随爹吧,爹是素爱清静的。”
郧国公再提醒韦真境道:“明日仙儿归宁,一应礼品都备好了吗?”
韦真境点头:“郑嬷会准备的。”
郧国公亦点点头,放心长舒道:“有郑嬷在,万事都妥帖,辛苦她了。”
文惠笑说道:“那,爹就午后再回去?我即刻去料理饭菜,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甚好。”郧国公应允了。
文惠再转身来对我们说:“三哥嫂嫂不妨先回房歇歇,等饭菜好了,我就差人去请你们。”
话说完,她就自去忙了。
韦彦这媳妇真是不错,不仅清丽温婉,于家事上也种种大方,一看就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子。
秋来天高气爽,韦真境不想回屋子里闷着,遂领我去园子里走走。
三秋桂子飘香。
那池水边,竟有一架秋千,爱玩爱闹的我当然是欢喜跑去坐上,荡来荡去自得其乐,舍不得松手了,韦真境也不走了,他坐在了藤架前的石凳上。
我荡着秋千,与韦真境闲话道:“对了,文惠是哪家的女儿?你们韦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就算是韦彦,也当娶贵家女为妻。文惠她是京中人吗?怎么我好像没有听说有姓文的人家。”
韦真境答我:“文惠姓崔,她是崔少府监的女儿。”
“哦,她原来姓崔啊?”
“是。文惠的母亲与彦弟的母亲是远房表亲,算起来,她也是我们的表妹了。崔大人公事繁忙,崔夫人病逝后文惠无人照看,就被送来了我们家,姚夫人一直照顾文惠,视她为己出,故而文惠和彦弟是一起长大的。”
我听了觉得新奇,忙追问:“那文惠来郧国公府多久了?”
韦真境抬头看天,略想了想,说:“她来的那年还不到十岁,到现在,也有近十年的光景了。”
文惠和韦彦,自小在一块儿长大,长大以后,文惠就嫁给了韦彦——青梅竹马,般配良缘,这漫漫长的相伴相随,好叫人羡慕。
纵然于我无关,只是别人的故事,但我心里还是泛起了丝丝的甜,我从秋千上跳下来,走近轻声探问韦真境道:“文惠一定很喜欢韦彦吧?”
“嗯,他们感情很好。”
细碎的桂花,落了一些在池面上,引得池中鲤鱼在争抢。
韦真境的目光从池面上收回来,转头看见我,他打量了我一阵,忽地笑了:“怎么,羡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