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真境睡了很久才醒。
正是夜深,婢女端了汤膳来,韦真境喝了没几口,搁下了。
韦真境说:“我不饿。是不是又过了用药的时辰了?你去端来,免得我一会儿再睡了。”
婢女面上为难,支吾道:“回、回公子的话,没有药。”
韦真境抬起眼。
婢子弱声说道:“四公子说先前的药太苦了,四少夫人请医官改药方,改出来的方子四公子还是不满意,所以今日就暂时没有能熬的药。”
韦真境愣了一下,问:“彦弟他们,又为我的病争吵了?”
婢子不敢不说实话,说方子一改好,韦彦就动气骂了文惠。
韦真境怅然靠坐着。
我让婢子把汤膳递给我,令她先退下了。
隔了好一会儿,韦真境才幽幽叹息出声:“因为我,彦弟和文惠都不知吵过多少回了。文惠是很用心的,只是我自己太不争气,身体时好时坏,彦弟关心我,不好的时候少不了会责怪文惠。”
我想不到能更好宽解他的话,只好借着汤膳哄他说:“来,你再吃两口啊,这汤也是很好的,你多吃两口,韦彦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韦真境看着我,笑着摇一摇头:“不要了,真的吃不下了。”
我假装不悦:“吃了才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教我练剑啊?”
他忽地笑起来,想了想,终于妥协:“如今,又多了一个管我的人了。我最不喜听人唠叨,你拿给我,我吃就是了。”
翌日,换了方子,文惠亲自来送的药,汤药色泽澄透些,看上去没有那么苦了。
韦真境说,的确好下口多了,微苦,苦后泛起丝丝甘草的甜,令人容易接受。
方子是花了心思新配出来的。
一连喝了三天药,身体没什么不适,韦真境也可以勉力到屋外走走了,陪他坐在秋光里看池鱼时,韦彦从府外回来,赶着来我们这边探望。
韦彦舒展了眉头,说:“三哥没事,我就安心了。”
韦真境拍拍他的肩,歉意道:“若不是我不济,终日病得无力,你就不用操劳府内外这样多的杂事了。”
“兄弟间说这些话就见外了。”
“彦弟说得极是,那就不说了。”
韦彦问:“三哥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韦真境笑着说:“你和文惠还真是长了一颗心,早前她问过我相同的话,我说什么都行,她就去后厨忙了,你要是得闲了,就去帮帮她吧,顺道告诉她一句,别准备太多的东西。”
韦彦答应了,起身去了后厨。
我奇怪问道:“文惠几时问你的?我怎么没看见她来?”
韦真境看我一眼,只笑不言。
“哦,你骗韦彦的?”
“别乱说,善意的谎言不能叫骗。”
“可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韦真境说:“不会。听说文惠在后厨蒸糕点,彦弟去了,文惠一定高兴,就算提到我说的话,文惠也定会顺水推舟应下的。”
这两兄弟,都很为对方着想。
我撑着脸看他,啧啧称赞:“我觉得你们兄弟二人的感情真是好,别家嫡庶分明,不是庶子对嫡子唯诺奉承,就是二者斗得不可开交,像你们这样兄友弟恭互相爱护的,实属少见。”
他笑一笑:“在我韦家,没有嫡庶之分,同是爹的儿子,就都是一样的。”
《棠棣》中写:“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兄弟之亲,不能更甚。
耳听多了后宅里的嫡庶不睦,我倒以偏颇心来看待所有,是我目光浅陋了。
韦家家业广大而关系不复杂,我越来越喜欢这户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