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天下要冲。
玄奘大师曾描绘它作河西都会,襟带西蕃,葱右诸国,商旅云集,往来无绝。
我一路紧赶慢赶,要不是急着找杨庭云,我非得住在热热闹闹的城里,好仔细瞧瞧凉州的风土人情。
韦真境说,去岁与吐蕃一战,唐军大败后,陛下以左相姜恪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了。
我们寻到军营,守卫森严,韦真境抬出自己郧国公世子的身份也就罢了,却信口编谎话,说姜左相允他来凉州军中寻一个叫“杨庭云”的人,要是一时半会寻不着,住在军营中也无妨。
辕门下的守卫警觉地探头看看我,问韦真境:“你身后的是个姑娘?”
军营似乎忌讳女人进出,我穿着韦真境的旧衣,发式也梳得像男人,但我一张口细柔的嗓音必然露出破绽,我悬着心不敢说话,怕他们赶我走。
韦真境回头瞧我一眼,朝他们笑笑:“是我妻子。姜相提点,女子在军中行走多有不便,让我另想办法。她胆子小,怕生人,我也不放心让她单独留在城中,这么跟着我没问题吧?”
我:“……”
他屡次三番提到左相,有问题都变成没问题了。
守卫继续问:“你要找的人是杨庭云?”
“是的。”
守卫放行让开,对身后一人示意道:“领他们去见林副尉。”
韦真境笑着抱拳:“多谢军爷。”
给我们领路的人把我们领到一个营帐中,只说让我们等着,其余一概不说就走了。
我惊异问韦真境道:“我们要找的是杨庭云,他带我们来见那个什么林副尉,怎么个意思?”
一转头,韦真境已心宽在帐中坐下倒水喝了:“既来之,则安之。”
“你可真不怕被人卖了。”
“军中正气凛然,谁敢干这等歹事。”
说着递一杯水给我,我没气节,走去接过喝了,与他同坐等着人来。
过了好一阵子,帐外有脚步声行近了,我循声扭头看去,已有一人掀帐走进来了。
我盯着进来的人,愣了愣神:来的人未着戎装,但看箭袖马靴装束利落,定是这营中的一位军爷,不过……他肤白唇红,长眉幽瞳,一张秀气的瓜子脸,加上身量纤瘦,这样柔弱可欺,看上去比我还好欺负的一个人,怎会想不开来从军?
韦真境比我见过世面,即刻就客气地起身了:“请问阁下是?”
那人看看韦真境,再看看我,抬手抱拳:“凉州营,昭武副尉林秀郎,见过郧国公世子。”
这个名叫林秀郎的,说起话来语气淡漠疏离,可不像是个好欺的人。
我比较奇怪,他怎么会认得韦真境:“你认识他?”
林秀郎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认识你。”
“我?”
“杨庭云总是说起你,他说你嫁到了郧国公府上,你和杨庭云眉目很相似,一定就是他的亲妹子杨仙儿吧?”
他一提杨庭云,我就丝毫没戒备了,欢喜走近他说道:“是啊是啊,杨庭云是我哥哥,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林秀郎说:“他一早出营前往姑臧便习兵事,明日才会回来。我是他在军中的好友,他不在,就由我安排二位先行住下吧。”
他送我们去了另一座营帐,吩咐小兵备了热水和食物,请我们自行安歇,待杨庭云归营,自会告诉他来见我们。
林秀郎离开以后,我瞧瞧对韦真境说:“这个林副尉样貌太阴柔了,俊得像个姑娘似的。”
韦真境从水盆里拧了布巾,按住我就在我脸上一通乱擦:“别乱说话,人不可貌相,他长得再阴柔,也是个铁血真汉子。我看他年纪就二十上下,这么年轻能当上六品昭武副尉,十分了不起了。”
“唉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韦真境乱来,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躲闪着抢过了布巾自己擦脸。
我问道:“一个副尉而已,居然是六品吗?”
“正六品下。”
“杨庭云也可以的。”
“这可都是用军功堆出来的。”
军功?那不是战场上得越多越好?
我迟疑:“那还是别了,我有一个四品宣威将军的大哥就够了,杨庭云不用那么争气。”
第二日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韦真境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卷兵书来看,我问他怎么不叫醒我,他说看我睡得正香,没舍得。
这一路过来,虽然不用风餐露宿,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是没睡上几个踏实觉,好不容易到了凉州营,没有颠沛感了,我一睡就稳稳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边埋怨边爬起来穿衣,梳洗过后,案头已经搁上了给我吃的东西,军中用度素简,是一碗小米粥,一碟小菜,两个白面馒头。
我慢腾腾坐过去,问韦真境吃了什么,他说和我一样,我刚抓起馒头咬了两口,帐外就渐行渐近传来了杨庭云的声音:“……果真吗?是我家仙仙那臭丫头?”
他还敢说我是臭丫头,他自己才是偷偷离家出走害家里人心惊肉跳的臭小子。
虽然我想过一万遍,有朝一日见到杨庭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一拳,谁叫他偷偷跑的,跑就跑了,连我也瞒着,岂有此理,我可是跟他最亲的妹妹呀!
但是终于有机会重逢了,我却没舍得揍他。
我激动扔下馒头就往外冲,一眼看见了杨庭云,三两步蹿过去扑着挂在了他身上:“三哥!三哥,我好想你,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