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惠走来时,我就在廊下等她,她惊讶,又见药放置在旁,立刻面上带笑地说道:“嫂嫂怎么不将这汤药端去给三哥服用,而是在这里等我,我何须劳你等候呢?”
我说:“不急。”
“怎能不急?汤药搁凉就不好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亲自去端起了放药的木托,“俗话又说‘良药苦口’,这苦口良药啊,趁热喝了才有疗效,趁热一起喝了,也没那么苦了。”
我移步拦住她,笑着跟她说:“良药是吗?你敢不敢喝?”
崔文惠脸色惊变,她很快强作镇定,讪讪地赔笑:“嫂嫂说什么,我没有病,怎么需要喝药?况且这药,是为三哥熬的。”
我一手抓紧木托,直直看着她的双目:“你说是良药,那么喝这一碗有何紧要?”
崔文惠被我冷冰冰的目光和语气所逼迫,猛地松手后退,我稳住木托,端起了那碗被泼洒掉了一些的浓黑汤药。
“嫂嫂……”崔文惠的脸上惊惶泛白,她扶住廊柱,楚楚模样甚是纤弱,“嫂嫂今日怎么了?”
我丢开木托,冷笑一声,走近她:“我好得很。倒是你啊文惠,你每天给韦真境熬的药不是很好的吗?今天他喝不下了,你喝如何?”
崔文惠躲避不肯喝。
我上前抓住她想灌她,她更是拼命推开。
不知内情的燕浓惊慌阻止我:“少夫人……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紫阳花和兰花都枯死了。
药出于谁的手,谁就最知道不能喝。
崔文惠拼死抵抗,她的举动彻底激恼了我,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停药,她送来的这碗药会不会是韦真境的催命符。
我愤怒掼碎了药碗,扑上去扣紧了她的双肩:“崔文惠,你这么殷勤地跑来,不就是想看看他死没死吗?我告诉你,你们休想!你以为伪善的嘴脸永远不会被发现吗?天地昭昭,自有公义!你不敢喝那药,是因为药里有曼陀罗,这是要人性命的东西,是你亲手放的!崔文惠,你怎么就不怕报应呢?你先前没了一个孩子,怎么就不想是不是你害人的报应?现在有了明朗,你为什么不多为你的孩子积积福!”
滔天怒火之下,我劈手就打了崔文惠一记耳光,她跌倒在地,我抓住她,一声声地问她,为何不怕报应。
燕浓制止不了我,她哭叫着跑开,我头脑昏胀一片,不多久,韦真境赶来拉开了我。
他说:“杨仙儿,你冷静些!”
我凭什么冷静?
“这个女人……这个狠毒的女人,她要毒杀的,是我的夫君,你叫我如何冷静!”我厉声质问,奋力挣脱了韦真境,我指了院中枯死的花,指了神色惨淡惠,我问韦真境,“你看到没有,好好的紫阳花全枯死了,她,崔文惠,她不肯喝半口她送来的药,为什么?因为,那是要你命的毒药,她知道不能喝。”
韦真境眉目哀伤:“仙仙……我说过了,让我好好想想……”
“还需要想什么?你为我想过吗?他们是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如问问崔文惠,万一韦彦死了她会怎样。”
“仙仙!”
“丧夫之痛,她不愿意承受,我就能承受了吗?”
好巧,韦彦此刻竟也来了东院。
许是开门的丫头,看见崔文惠进来了,所以未经通报便让韦彦走进来了。
韦彦穿过门,原是面上带笑的,眼前的一幕让他呆了呆,他的妻子跪跌在地,他错愕,赶忙跑了来:“文惠!”
我不信,韦彦会不知情。
“来齐了。”我说,“韦彦,你的妻子崔文惠,暗中毒害你的兄长,你不会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韦彦搂了面色惨白的崔文惠在怀中,他僵了僵,却未抬头看我。
我转头望向韦真境:“你看到了,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韦真境,你真该问一问,你的兄长和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
韦真境的脸色,苍白如雪。
他懦弱,逃避,我就替他揭开这层遮遮掩掩的帷幕,让他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处置。
我推开他,回屋写了一纸和离书。
从屋中走出时,韦彦和崔文惠已经不在了,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韦真境身形萧索地垂首靠坐在廊下,我过去,将和离书递给他:“韦真境,你一心只顾念害你的手足兄弟,不曾想过我有多担惊受怕,我不要你这样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