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晚饭吃完,天也黑透了。
希灵把容秀打发回了仆人房去,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在烛光之中提起了那一串珍珠项链。
肚子里有了温暖的汤饭,这让她恢复了许多的元气和理智。但她最理智的时候,也总带着点冷飕飕的疯狂。
钱,其实是可以放弃的,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她万万不能和“贼”字有所牵连,不怕别的,怕何养健因此厌弃了她。鼻翼翕动了一下,她忽然分了神,忆起了何养健身上的古龙水气味。
但人这东西都是欲壑难填,她不信张妈会满足于这一次的两百多块钱。大宅大院里活过来的人,一个个都精明得很,张妈是有资历的老人,常年住在这“冷宫”里,大概早就满腹怨气,这回有了报仇的机会,一定饶不了自己。
窗缝吹进细细的风,烛火跳跃,光芒瞬间狂乱摇曳,自下向上托出镜中暗金色的面孔。这张脸是绝对的端正,绝对的标致,太无破绽了,简直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拉开抽屉放回项链,希灵斜斜的扬起脸,做了个思索的姿态。
夜深人静的时候,希灵和张妈见了面。
两人这一回是心有灵犀,默然无语的,张妈跟着希灵往后花园里走。及至两人走到那百花深处了,张妈才出了声:“还没到?”
希灵垂着头,委委屈屈的答道:“我怕藏在屋里不保险,看花园那个犄角总也没人去,就把东西都放在那儿了。”
张妈道:“也不怕让野猫野狗叼去?往后有钱我给你收着。你也是的,小小年纪,怎么像穷了几辈子似的,还会自己弄钱了,这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该干的事情吗?好吃好喝没缺了你的,大少爷还隔三差五给你零花,让你置办新衣裳,没亏了你呀!”
希灵低着头,没言语。何养健的确是给过她零花钱,但次数有限,更不会有闲心去管她穿什么戴什么。她一直是故意的放出风声,说大哥对自己如何如何的好,没人敢去向大哥当面对质,所以只好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张妈又问:“还没到?”
希灵抬起头,看自己周围的花木开始有了疯头疯脑的趋势。花园一角前年拆了一座旧院子,拆过之后便再没修整,成了一小片鲜有人至的废墟。惨白的月色下,几只夜鸟掠过残存的井台,落在了周围的断壁残垣上。
希灵扭过脸望向张妈,同时抬手指向井台:“就在那儿呢,我给你拿。”
然后她磕磕绊绊的走上井台,跪伏下去把手往井里伸,井是废弃了的旧水井,石头井台也四分五裂。张妈看她咬牙切齿的使力气,像是在抠井壁上的石砖,就也走了过去问道:“井里也能藏东西?”
希灵直起身,先是用力的甩了甩手,然后对张妈说道:“里面有块砖是活动的,把它抽出来就行了。我手滑,抠不动,你来试试。”
张妈真就跪在了井台上,俯身伸手摸索井壁,而肃希灵后退几步下了井台,歪着脑袋看了看张妈高撅着的臀部。
下一秒,她无声无息的上前一步,弯腰对着张妈的屁股狠狠一推!
张妈惊呼一声,大头朝下的栽向井内。双手双脚下意识的撑开了,她仓皇的挣扎攀附。井是废井,水在极深处,只要别再下落,她就还有生机。拼了性命向上望去,她看见井口一轮白月,还看见了白月亮下,一张同样苍白的小脸。
“别——”张妈爆发出了一声哭喊:“别——”
然而希灵颤巍巍的举起一块大石,不假思索的砸了下去。
井底深处响起了落水声,“扑通”的一下子,非常沉重。希灵低头向井中看了看,井内漆黑,没关系,只要真有水,她就放心了。
转身从一堵残墙下又挑了大半块条石,她喘息着把条石往井台上拖拽。最后咬牙运力扎了个马步,她硬把条石也推进了井中。
然后趁着四周依然寂静,她轻巧的跳下废墟,快步隐入了花木丛中。
希灵回房,用脸盆里的冷水仔细洗了双手,又用湿毛巾擦去了连衣裙上的沙土灰尘。
两只手都蹭破了皮肉,沾过水后有丝丝缕缕的疼痛。她换上一条充当睡衣的旧裙子,静静的躺上了床。没了卷发与洋装的武装,她显出了脆弱单薄的身体原型。纤细的肋骨蒙着柔嫩的皮肉,微隆的胸脯下,心脏疯狂大跳,血脉几乎爆炸,不是吓的,是累的。
仰面朝天的张开嘴,她喘了许久,依旧是气息不足。
一夜过后,希灵按时起床。容秀睡眼惺忪的给她送来了热水,她若无其事的洗漱更衣,往眼底轻轻的拍香粉膏,遮掩泛青的眼圈。
容秀一点也没留意到院子里少了个人,吃完早饭之后,依然是没发现。
希灵站在院子里,大声的喊张妈。张妈不在,于是她对着容秀挤眉弄眼,三言两语的就勾着容秀陪自己出了门。
珍珠项链在当铺里换成钱,当了七百,希灵留了一百五,余下的给二姨太。她算着二姨太手中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为了这项生意能够细水长流,她不肯下手太狠、吓跑了对方。
容秀不知道她的算盘,她让容秀“保密”,容秀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应该保密。两人手拉手的回了家,希灵继续喊“张妈”,张妈依然不在,不在拉倒。
在张妈“不在”的这个下午,希灵干了两件事情。
第一,她跑去三小姐舜华的院子里去,甜言蜜语的借来了两副网球拍。舜华笑问:“表妹,怎么有了运动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