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世的吴管家被抓了起来,于化文又吩咐牢头把客船上的众人放出来,大家这才知道他是钱塘县的县令,自然是一番感恩戴德。
于化文和林河二人在牢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县衙,县中功曹史庞泰早就得到了消息,他连忙带着一众官吏恭敬的站在县衙大门迎接。
江南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炎热之感,明晃晃的太阳当空直照,树上的黄鹂间或发出几声无力的鸣叫,路两旁的树叶蜷缩起身体,几只大黄狗躲在树荫下,不停的吐着舌头乘凉。
穿着长衫大袖官服,带着乌纱帽的胖功曹庞泰,正神色焦急的眺望远方。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他时不时用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就这一会儿功夫,干燥的手绢就已经变得湿漉漉了。
半个时辰之后,道路的尽头,庞泰终于看到了于化文的身影,他肥胖的身子晃动了几下,连忙高呼着跪下叩首。
“下官不知于大人到任,多有得罪,还乞恕罪!”
后面一众官吏“呼啦啦”地跟着跪了下来。
于化文不恶而严地扫了众人一眼,直视着庞功曹道:“我且问你,吴兴所报,客船之上藏有杀人凶犯,可有真凭实据?”
“回禀大人……没……没有……”庞泰这次不敢用手绢擦脸了,任由汗水在额头上凝固,顺着眼角,脸颊,流到了脖颈,滴落到地上。
“没有!”于化文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分,声音之中也夹杂了几丝寒意,“庞大人,你身为本地功曹,执掌一县政事,上不思为朝廷尽职,下不思为百姓请命,却任由临江侯府一名下人摆布,滥用职权,助纣为虐!你可真是个好官啊!”
庞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热过,似乎自己身上的肥肉全部要化成了油水一样。
“大人。”庞泰终于开口了,他拱着手,抬起头,眼中悲戚道:“大人,非是下官甘愿如此,实为不得已而为之。”
庞泰继续道:“大人,上任临江侯赵直,当时在洛阳只是一个普通士族,因举家投奔先元皇帝,遂被封为三品县侯,赏赐在这江南富硕之地,深得圣眷。”
“此任临江侯是赵直的第二子,自赵直去世后,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钱塘县前几任县尊大人,多次向郡里状告,可皆如泥牛入海,没有回音。由此,临江侯更加嚣张跋扈,县衙拿他毫无办法。”
“而上任县令钱大洪,更是和临江侯沆瀣一气,鱼肉乡里,横行无忌,我一个小小的功曹史,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望大人明察!”
说话间,庞泰居然声泪俱下,“大人既有整肃钱塘之心,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下官自当尽犬马之劳,誓死追随大人!”
于化文点头道:“庞大人既有此心,确是极好,先前之事本县暂且不究,还望大家洗心革面,将功补过,若是阳奉阴违,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众人齐声喊道。
庞泰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嗯,大家起来吧,给我做个自我介绍。”于化文淡淡道。
庞泰和众官吏站起身来,庞泰道:“大人,不如进县衙再行介绍。”
“也好”于化文点了点头。
林河见状,便抱拳道:“于先生……于大人公务在身,在下先行一步。”
“林壮士稍待。”于化文连忙拦住他,问道:“不知林壮士在钱塘是否有落脚之处?”
林河听后,愣了一下,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落脚之处,而且身上的盘缠也被偷了,如若现在离开,还真得流浪街头。
他尴尬的摇了摇头,“没有。”
“不如这样。”于化文笑道,“本县正要全力缉查水寇大案,如今正缺人手,还有用到林壮士的地方。你不妨且住在这县衙之中,如何?”
林河苦笑一下,现在婚书丢了,他是进退两难。回老家,没法跟父亲交代;去建康,空口白牙,人家桓温知道你是哪根葱。
所以,林河只得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多谢于大人了。”
“林壮士客气。”
于化文带着众官吏走进县衙,林河紧随其后。
除了前世在电视上外,这还是林河第一次见到县衙。
县衙的内部是一个院子,院落地上是大理石铺成的石砖地,直通内堂中。内堂的上面挂着一个牌匾,写着“亲民堂”三个字,两侧的木柱上有一副门联:“欺人如欺天勿自欺也,负人即负国何忍负之。”
走进内堂,便能看见正插在木槽内的廷杖,和靠在墙边的“回避”,“肃静”牌。一张四方桌子摆放在内堂之前,上面放着一块长方形的惊堂木。
四方桌的上面,一个“明镜高悬”四个正气凌然的方正大字,让人见之肃然。
于化文缓步走到内堂中,坐到了县尊之位上,一众官吏恭敬的站在下堂。
庞泰把早已准备好的官吏花名册呈了上去,于化文接过来,道:“诸位,我现在开始点卯。”
“功曹史,庞泰。”
“在。”
“主簿,蒋志。”
“在。”
“廷掾,伍天佑。”
“在。”
……
“门下贼曹,向礼。”
无人回应,于化文刚抬起头,庞泰连忙走上前来,回应道:“大人,向礼于一年前已经辞官回乡了。”
“一年前辞官回乡?这一年的时间,贼曹之位都是空缺的?你怎么不上报补缺?”于化文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