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的,京军中的三千营,改由刘瑾统率,神机营由张永统率,禁军中的腾骧四卫勇士由另一虎谷大用统率;再分遣亲信太监二十四人分赴全国沿边要塞充当监枪分守守备内臣,掌握实际兵权。
这些举措放在政权交接之际虽然略显仓促,但也是合情应景之举。
然而朱厚照的这一举动,却明显激化了他跟文官集团的矛盾。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朱厚照追求的是绝对的中央集权,然而文官集团想要的是能够分化王权的文官政治,从他们每一边的立场上来看,其实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就好比如今,我朝坚持说我朝的人民民主专政制度是最优越的,而美利坚则要坚持在全世界推行他们的普世价值,谁不服打谁,两边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
而王岳和文官集团会联合起来倒也不是偶然,司礼监的职任包括来往转递全国各方面呈递进来的奏疏,又负责代替皇帝审阅内阁起草的票拟和批红,司礼监的掌印和秉笔太监被视为“大内辅臣”。
从弘治朝中期开始,由王岳、范亨主持的司礼监和以刘健、李东阳、谢迁为主的内阁,其实就已经形成了政治联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是,文官集团这边在外联合了内阁九卿和部院大臣等朝廷中所有最高层次的官员,以及御史、给事中等中括了在京的士子等所有能够联合起来的“统一战线”,而在内自然就是王岳为代表的司礼监大太监们。
就在文官集团所代表的相权觉得自己一方胜券在握时,就开始了向刘瑾一党,也就是朱厚照所代表的皇权开战了——
文官集团由内阁、九卿分别联署,由大批文官联合署名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到朱厚照的案几之上,而这些声势浩大,言辞激烈的上奏,“……陛下登极诏出,中外欢呼,想望太平。今两月矣,未闻汰冗几何,省冗费几何。诏书所载,徒为空文。此阴阳所以失调,雨旸所以不若也。如监局、仓库、城门及四方守备内臣增置数倍,朝廷养军匠费钜万计,仅足供其役使,宁可不汰?文武臣旷职偾事,虚糜廪禄者,宁可不黜?画史、工匠滥授官职者多至数百人,宁可不罢?内承运库累岁月支银数百万,初无文簿,司钥库贮钱数百万,未知有无,宁可不勾校?至如纵内苑珍禽奇兽,放遣先朝宫人,皆新政所当先,而陛下皆牵制不行,何以慰四海之望?……”
奏章之中“宁可不汰”、“宁可不黜”、“宁可不罢”、“宁可不勾校”等等尖刻言词,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指名道姓地要将刘瑾等“八虎”明正典刑,枭首以安天下。
当然,名义上,文官集团要的是刘瑾他们的人头,而实际上,他们要的还是朱厚照手里的军权!
而刘瑾一党这边,除了少数阿附他的一些中低层文官,就只有站在背后的朱厚照了。
朱厚照虽然是皇帝,然而他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还没有经历过真正酷烈的政治搏斗,所以两边的实力其实悬殊的很。
为了自己的手里的军权,朱厚照当然不愿意听从文官集团的奏章,若是答应了他们,不仅仅是军权,自己的君权也要旁落一边,自己的皇帝威严也要一扫而空,从此君权和相权必然失去平衡倒向一边,朱厚照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其中的轻重。
然而若是断然驳回这些奏疏,朱厚照无疑于开罪满朝臣工,失去所有支持和臂助,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朱厚照虽然年轻,却是个倔强的种子,他先是装嫩,向文官集团示弱,甚至向几个老臣哭泣求情,免了刘瑾等一死,用了缓兵之计,安抚文官集团,说要将刘瑾等人发配南京种菜,让文官集团觉得胜券在握,让他们“顾及体面”,不敢对自己过分相逼。
紧接着,看似已经躺下认命的朱厚照,却得到了喘息之机,腾出手来,突然翻脸,将倒向文官集团的王岳、李荣、范亨等司礼监大太监突然抓住下了诏狱,转而任命刘瑾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丘聚、谷大用分领东西两厂。
安内之后,掌握了东西两厂之后的朱厚照,开始大量搜集文官们的不法证据……
说实话,在大明朝当官的,又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于是,朱厚照很快便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之上,彻底瓦解了文官集团用来攻击刘瑾等一党贪污**的最大武器。
顿时,攻守易势。
朱厚照又使出连番举动,拿住刘健和谢迁两人门人贪污的把柄,逼这二位顾命大臣致仕,又拉拢了立场不是非常坚定的李东阳,彻底分化瓦解了文官集团。
就这样,原本一场实力悬殊的政治斗争,却爆出了一个巨大的冷门,最终以朱厚照的全面获胜而告终,刘健、谢迁、李东阳连同王岳、李荣、范亨等政治老手,却在朱厚照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真是七十老妪倒绷了孩儿手……这些大背景,是在之后几个人终于进了地道之后,乔铃儿为张阳解说的,因为乔龙的关系,乔铃儿对于这些朝廷的掌故倒是了如指掌,一一为张阳分说,让张阳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皇帝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