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也已经说过,在大明朝,火器已经成为军队的重要制式装备,已经大规模在各级军队中列装,而整个大明所使用的火器,则有一半以上,是由这个位于京城东南角的军器厂生产的,如此,便可见这个军器厂的规模究竟有多大。
从外面来看,军器厂的墙高院深,青灰色的砖墙似乎一眼望不到头,然后在远处跟北京城的巨大城墙相接,沿着军器厂的院墙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有两个高大青铜狮子镇守的大门,高高的、有些斑驳的朱漆大门上上书一匾:大明军器局。
虽然张阳这个新任工部侍郎要来军器厂的事情,只是张阳自己心血来潮,并没有通知任何人,但是当张阳来到军器厂大门口的时候,却仍然看见了工部派驻军器厂的大小官员连同军器厂的大部分匠人,在军器厂的门口列队欢迎。
某种程度上,这也让张阳见识到了大明官场上的独特的“效率”。
“侍郎大人,刘司务,下官军器局大使梁源,恭迎大人们莅临。”老远,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穿着从八品官服,看见张阳一行人过来,便躬身一揖到地。
军器局正是工部下属,下设从八品大使一人,正九品副使二人,如今,从八品的大使梁源以及两个副使便全都站在了军器局的大门口,而他们三人身后的匠人则不下百人,竟将军器局门前宽阔地大道,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都进去吧,我就是随便来看看。”看着一群动辄四五十岁的人,向自己这个小年轻行礼,张阳实在有些不自在。
似乎是察觉了上官的心情,刘司务赶紧上前低声对梁源说道:“梁大使,张侍郎低调谦和,不喜这样的排场,你还不赶紧让人都收了?!这些人身上又酸又臭,你让他们都挤在这里,是准备熏死谁骂?!”
“都收了,都收了!都该干嘛干嘛去。”梁源一看马屁拍在马腿上,赶紧转身挥手,让那些匠人都回去做活。
那些工匠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新任的工部侍郎一般,只是看着大使梁源的指挥,一个个有些面无表情地转回军器局的大门,似乎张阳这个工部侍郎,来与不来,都跟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等匠人们都回去了,那梁源才重新恢复小心翼翼赔着笑容的表情,恭迎工部侍郎大人入军器局内视察。
经过梁源的介绍,张阳才知道,刚才这些工匠,其实都不是如后世一般专职的工人与工程师,而是分为工匠和工役两种,工匠是正儿八经的大明匠户,世世代代都要做工匠,其中又分两等:第一等是轮班工匠,每三年服役一次,每次服役三个月,然后就可以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干这三个月的活,国家并不给这些工匠一分钱,甚至伙食干粮都要自备,相当于如今的“自干五”;第二等是住坐工匠,这些人算是这个军器局的真正核心力量,他们每个月都要在军器局干十天以上的活,不过对这些人,军器局往往会管一顿饭,逢年过节,若是遇上个好一点的主官,还会发点铜子。
至于工役,他们并不是大明的匠户,而是一些犯了罪的人,又因为罪行的轻重,分为正工和杂工,正工的劳动量是杂工的三倍。用现在的话说,他们就属于劳动改造。
于是,一群人义务劳动,一群人劳动改造,可想而知,这些人干活的积极性。而这些人对于工部大官的来访,他们也就如监狱中的犯人,看见领导视察一般,麻木不仁的态度自然就可以理解了。
听着梁源的介绍,张阳看着那些工匠脸上刀割斧凿一般的皱纹,看着他们手上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疤痕,看着他们瘦弱不堪的佝偻身材,张阳心中很不是滋味。
看着这些匠人,张阳不禁想起了电影《生化危机》中,游荡在城市大街上的僵尸,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却掌握了如今大明最核心的科技,张阳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中国发明了火药、火器,并最早开始使用枪支,开始使用大炮地雷,甚至在全世界最早建立起全火器化的军队——神机营,而在欧洲,甚至直到明年,也就是1510年,才在西班牙建立起第一支火枪队,可是短短几百年后,中国的火药武器,便远远落后于欧洲了。
看到如此景况,还没有深入军器厂内部,张阳就已经开始有点对这军器厂不抱什么太大希望了,同时张阳也明白了为什么,大明很多军人,宁愿使用更加有把握的刀枪,也不愿意使用经常出各种毛病,不是炸膛,就是失效的各种种类繁多的火枪了。
早已经习惯了军器局景象的大使梁源,当然不会知道张阳如今的想法,仍然面有得色地带张阳到了军器局的火器展列室,开始口若悬河地为张阳介绍起各种火器的名称和功用。
“张大人,您看,这就是神机营所用的鸟铳,《武备志》说:后手不弃把,点火则不动,故十发有**中,即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因是得名,咱们这鸟铳的铳管是用熟铁制作,底部有火孔与火药池相连,池上覆盖有铜盖,可以遮挡风雨,搠杖(通条)插在枪铳下的木托上,用于填送弹药,枪管底部用螺栓封固,便于取开擦洗铳管。若是使用得当,这杆鸟铳射程可远达二十仗,十丈内可透甲,若是张大人您有兴趣,一会儿下官可以安排人,让大人您到后面试枪。”梁源对鸟铳的介绍头头是道,毕竟,这梁源也是在这军器局干了十多年了,应付过无数次“领导视察